王婉听了也不气，一丝顽劣悄悄涌上心来。

“郭公子可能不知，其实阿婉偶尔能窥得天机，上到国运，下到姻缘，都能勘破一二。”

王婉故作神秘，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掐指一算，看着那郭某严肃说道：“刚刚这月下老人便向我递话了，说郭公子红鸾星动，命中缘分已然降临。”

“哦？”男子颇是配合，“不知月老可有透露我命定之人姓甚名谁，模样如何，身在何处？”

“这他倒是没说，只说了一点，此女甚是爱记仇，看来郭公子以后要小心了。”

王婉说的煞有其事，眉眼间倒有了几分少女的娇憨，还带上几分得逞的得意，不再是一副老成稳当的做派。

男子看了她一眼，笑意中闪过惊艳，不过只一瞬，便隐了笑意，转过头不再多看。

方丈端了茶，亲自为王婉沏上一杯。

“黑云似墨染，玉珠落翠盘，方丈这个位置找的真好，四季荷塘之景尽收眼底。”王婉微笑着，端起茶杯细品。

“老衲出家人，不眷念红尘之景。这地方是……郭公子找的。”永释方丈双手合十，解释道。

王婉转头看了一眼靠在栏杆上的男子，那人依然看着荷叶出神，似乎并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她也骤然失去了谈话的兴趣，也静下心来品茶观雨。

一沙弥走上前来，向方丈和郭公子躬身行礼，小声回禀，说是宫中有人前来，似乎是在找人。

那郭公子闻言，转过头，眉眼间突然染上冷意。嘴唇紧抿，整张脸冷的如同结了青霜，看的王婉都打了个寒战。

挥退沙弥，郭公子和方丈对视一眼，起身提步就走，走出去两步，又转身看了看王婉。

王婉瞬间明白，端起茶杯娓娓说道：“王婉今日未曾见过任何人，不过与方丈在此饮茶释经罢了。”她明白这回头一眼意味着什么，在搞不清楚对方身份之前，她也不敢再贸然。

“郭某感激不尽。”男子双手作揖深拜，转身三两步攀上了墙头，几个跳跃翻身便匿进林中，不见了踪影。

“不知施主今日前来护国寺是为何事？”永释禅师缓缓开口，声音沉厚却慈悲，让人不自觉的想起屹立在雪中的古柏苍松。

“替家慈来还愿罢。”

王婉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心中略有一丝纠结，犹豫要不要开口。重生是她最大的秘密，可她也想知道，这一切到底只是梦，还是确有其事。

“方丈，王婉被一俗事所困已久，还望方丈解答一二。方丈可知，这世上能有人……记得……前世？”

方丈笑而不答，为王婉再添上一杯。

“我知道这话确实听起来有些荒谬，可是……”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永释禅师吟咏着佛偈，向她双手合十一礼。

“前世还是今生都不重要。往者不谏，来者可追。过去的已经无法再改，活在此刻才是要义。”

永释禅师仿佛回答了她的问题，却又仿佛没有回答；仿佛早就知晓她的来历，却又不曾言明一句。

王婉似懂非懂，看着荷塘，思索着出神。

正欲再详问，只见一身着宫袍的人走了过来。原来是皇帝身边的宦官德胜。他向方丈行了礼，又和王婉闲话了几句，才不经意地问到正题。

“不知王小姐今日可曾在寺庙里见了什么人？”

“劳公公关心，今日不过是突发念头来护国寺，不曾约人。”王婉左右而言他。

“雨小了，时间也不早了，王婉还有事，就不打扰方丈和公公了。”

王婉告退，离开了亭子。

她沿着原路回到了偏殿，双成这妮子趴在竹榻上睡的正香。王婉本想拍醒她，想到昨夜的事，又放下了手。

双成也担惊受怕了一夜，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吧。

王婉靠着窗坐下，随便找了一本经书翻看。

经文深奥难懂，不常礼佛听经的人全然不能参透。王婉随意翻了两页便看不进去了，又放下书，看着外面的雨发呆，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刚刚永释禅师的话。

“莫叫俗事蔽眼，来去自由本心。”王婉在心中默念。

转念她又想起刚刚那一幕。

德胜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若不是大事，绝不会动用他来寻找。

那郭公子听到消息就翻墙遁走，如此谨慎小心，必定和皇室少不了牵连。

总之皇帝找他肯定不只是赏赐他那日射出去的三支箭，那郭公子身份也定是不普通。

双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倦倦睁眼，正好看清坐在窗边的王婉，一个机灵从榻上弹起身来，羞愧地挠头，脸色还印出红痕，看起来很是滑稽。

王婉看了她这模样忍不住想笑。王氏仆人大多都沉稳，有她这样一个活泼生动的小丫头在身边，倒也增添不少生趣。

“过来吧，快，我有事问你。”她微笑着招招手，示意双成。

“你常走动，记人比我清楚。我且问你，皇室宗亲中有无姓郭之人？”

双成歪着头想了一会，摇摇头。

“那……近年处置的罪臣之中可有姓郭之人？”

双成还是摇头。

“小姐为何非要找姓郭的人？”

看来那人说自己姓郭定是撒谎了，王婉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丝不悦，微微撅起嘴，小动作连自己都不曾察觉。

“要说这姓郭的，护国寺里就有一位。明宗的郭太妃正好就在此清修呢。太妃五月初七的生日，小姐要是找郭氏，大可能是这郭氏一族进京来为太妃庆生的。”

王婉闻言转过头，眼中精光一闪，盯着双成再细问道：“那郭太妃可有子女？”

“郭太妃育有三子，不过前两个王爷都因为上了年纪殁了，只有小儿子还尚在。”

“那她小儿子现在身在何处？”王婉追问。

“小王爷多年前就自请戍边雍州，已经多年未归京了，要不是小姐今日问到，我还真快想不起来有他这号人物了。”

朱唇再启，王婉缓缓问道：“那小王爷，什么名号？”

“陛下亲弟，魏王李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