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韶跟在宦侍的身后朝三明殿而去。
南监的那次闹剧已经过去两天,楚王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温韶一进三明殿就见楚王正坐在上首写什么东西。
她边往前走边用余光悄悄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三明殿整体以玄色为主,殿内用浮雕檀木当作梁柱,在大殿的中央还放着一个巨大的香炉,烟雾带着尾巴从这个香炉里缓缓溜出来,无形之中让这里的气场更加肃静。
楚王还在写他的东西,温韶便小幅度的抬起头。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殿顶上那些带金色图案的墨黑幔条,其次就是悬挂在香炉顶上的那颗熠熠生辉、碗口一般大的明珠。
看得她直咂舌。
楚王真富。
殿内没有仆从,唯她和楚王二人,温韶一眼大概扫了一下楚王的长相,倒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
若不是温韶知道他曾经做过弑父杀兄这些的事情,可能就会被从他的外形所迷惑住。
距离楚王还有数十步时,温韶停下脚步。
她行了一个叩拜礼:“参见大王。”
楚王没有任何表示,依然写他的东西。
没有楚王让她起身的口令,温韶只能维持着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楚王终于开口道:“哦?这不是谢家大郎吗?快快起身,来此怎不通知寡人一声?”
温韶心里把楚王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搁这给她扯鬼理由?楚王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早就到了?
楚王满意的停下最后一笔,他故意让温韶在这里站了许久,为的是锉锉温韶的志气。
温韶扯了一个虚假的笑:“大王让兆来此是为何?”
楚王长驱直入问道:“听说汝最近搞了个潋滟阁?”
楚王的消息还挺灵通嘛。
温韵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是有心人打探打探,就知道她参潋滟阁的股子。
不过——
也只能打探到她只是参股人,而非主管人。
她若是把自己参与潋滟阁这件事弄得太干净倒会适得其反,不如大大方方专门露出一些马脚再让人查探到,使那些有心人误以为她不过是参股人。
“大王误会了,兆哪有能力做这么大的生意呢?”
温韶的脸挂着谄笑:“某日有人寻兆,想让兆做他生意的门面,帮他打通打通关系,兆爱逛烟花之地,又见他那生意恰好出在兆心头所好,便答应下来,哪曾料想到他那生意做得这番好?”
楚王听后来回审视了一圈温韶。
他眼底带有嫌弃之色。
楚国男儿好雅风,温韶脸上敷着一层比妇人还厚的粉,穿着一件桃粉色华袍,浑身上下完全和这雅风不沾边。
他不知道这是温韵特地为了应付他而准备的。
楚王六、七分信了温韶的话。
“汝说的那人是?”
温韶粗鲁地晃了晃头,“兆也不晓,唯一只知他不会说楚话,兆是和他身边的侍从交流。”
听温韶这样说,楚王觉得他的椅子立马坐不住了。
不会说楚话定是外族人,外族人来郢都肯定在谋什么事。
楚王想到这里,他急急向温韶问道:“他外貌是何?如今还在郢都否?”
“这——”
温韶故意拖着说话,楚王让她行那么久的叩礼,她不报个仇她就不叫温韶:“兆……”
楚王果然受不了她这说话的速度,他反复催了几次后,温韶见好就收,一本正经的开始说谎。
“和他见面时,他戴了一个帷帽,所以兆不知他长相,只听他那声音像男子。”
温韶清了清嗓子,继续编造:“平日都是他飞鸽传书于兆,兆也就和他见过一面,不清楚他如今是否还在郢都。”
楚王盯着温韶的眼睛,还想从中探索到信息。
温韶眨了眨眼,装作看不懂楚王的表情。
楚王瞧不出什么端倪,话锋一转,随口扯到其他事情上面:“寡人听说谢大郎和宝庆县君起了争执?”
温韶立马面带怒火:“这宝庆县君真是可恶,还想从兆这里强抢簪子,呸——”
温韶翻脸比翻书都还快,她的面上又多了副洋洋得意:“兆是那种能随便让人抢到东西的人?”
楚王见温韶这几个表现,心里暗暗有些鄙夷。
和女人争执?还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但他就喜欢这样上不了台面的谢兆,谢鸿有这样一个继承人,定翻不起大浪。
楚王哈哈一笑,“自然不能让人抢到谢大郎的东西。”
他拍了拍手掌,守在三明殿外面的仆从依次进来。
楚王朝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宦侍吩咐道“去把寡人新得的那匣子东珠拿来。”
那个年纪稍大的宦侍俯下身子行礼,“喏——”
温韶真想把这个宦侍的嘴巴堵住。
声音又尖又刺,不知道楚王天天和他相处是怎么受得住的。
“寡人看大郎入学后老是往返于南监和驿馆,肯定不太方便,不如今后就住在宫中,避下这奔波之苦,大郎认为如何?”
楚王的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温韶心里直呵呵。
“当然可以,大王美意兆怎能不从?”
别以为她不明白楚王的如意算盘,避下奔波之苦是假,监视她的动向才是真。
“寡人再拨些人到汝身边好好伺候汝,这样一来汝平日想要使唤人的时候更加方便。”
温韶一眼看破楚王的想法,他想用个正当理由来明目张胆的让人监视她。
她得让她自己回点本:“可是……”
楚王语气冰冷起来:“可是什么?是对寡人的决定不满意?”
“不不不。”
温韶摆手,她丧气着一张脸:“兆进入宫中居住,虽然有许多仆从可以使唤,但还是不如家中的仆从使唤起来应手。”
“这有何难?”
楚王语气回暖:“寡人让汝家中的仆从来几个来伺候即可。”
他还不信温韶区区几个仆从在他的人手里还能翻起大浪来。
“谢大说说看,需要把家中的哪几个仆从带入宫中?”
温韶为难道:“兆一时之间也很纠结选哪个,不如大王让兆私下去选?”
“可。”
楚王又召来一个宦者,“待会陪着谢大郎去挑选仆从进宫。”
“那兆先退下了?”
“慢——”楚王拦住温韶,“谢二还未接寡人的赏赐。”
刚才那位年纪较大的宦侍重新出现在大殿,他端着一个白玉匣子走到温韶的面前,“谢郎君快接下吧。”
匣子没有关上,温韶瞥到顶上的东西,那些东西似珍珠又大又圆,光泽晶莹,最重要的是颜色竟然是金色的。
温韶觉得这匣子东西明晃晃的写着楚王的不怀好意。
她演技又起,战战兢兢道:“兆从未做过什么好事,大王怎么突然给兆这个?”
楚王面上看似和温韶说话,实际却盯着站在大殿角落里的一堆仆从,特别是那几个别人以为他不知道的眼线道:“这是对有人抢汝东西的补偿,记住,有寡人在,楚国没人可以敢抢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