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姐吗?您的外卖到了,我在楼下前台这边。”
前台小妹iris崔今天破例没有早走,而是留下来和其他办公室老油条们一起开会讨论律所新年变装派对事宜。由于众人均算是义务帮忙,她们可以在下班后悠闲地边吃边聊,公款报销一切费用,所以iris不客气地点了一家她垂涎很久、价格却超出她日常预算的餐厅。
国贸三期b座这栋写字楼哪儿哪儿都好,每天刷卡进来乘坐寂静又高效的电梯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怎么高大,但就是外卖小哥进不来这一点实在让人遗憾,害得她一天到晚得跑下楼替连去洗手间功夫都匮乏的律师们取外卖。
因为今天点了挺多,所以她一个人肯定拿不动,iris崔叫了郭翠西一起下去跟她分担重任。现在是下班加点餐高峰期,两人下到外面,看到一群穿着“饿了么”、“美团”荧光背心的小哥,让人眼花缭乱。
正在寻找属于她们的外卖小哥之际,眼尖的郭秘书却仿佛看到什么奇异景色,一脸呆滞地望向玻璃门外。
“怎么啦?”iris崔也看了看黑暗暗的室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在看什么呢?”
“那个穿驼色羊绒大衣的……好像是谢律师……”
在办公室楼外看到露姐不是很正常吗,有啥可值得稀奇的?她定睛朝郭翠西的视线方向望去,下巴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我的妈,看不出来露姐是这种当众秀恩爱的类型啊……”
工作日内、办公楼外、大庭广众之间、众目睽睽之下,也没个小树林儿遮掩一下,大人们都这么饥渴的吗?
母胎单身的iris崔小姐疑惑了,虽然在偶像剧里面男女主角经常在各种公众场所都能旁若无人地接吻,但是她们现在并不是在拍剧啊!
郭翠西咽了咽口水,“而且,你有没有发现,男生年纪好像有点小?”
“唔,跟我差不多大的样子,甚至更小?感觉还在念书。”
“原来谢律师的口味这么重……”与比自己年长十岁大叔相亲结婚的郭秘书心生艳羡,嘴却不肯承认。
“原来露姐这么有能力……”iris几乎是同时开口,不过她心直口快,说的即是自己脑中所想,“连我的同龄人都能搞定。”
“就是离得有点远,看不清长相,”郭翠西十分遗憾。
“下次吧,总有机会的,”相比八卦的郭秘书,iris还是比较关心手里的外卖,“咱们先去吃饭吧,再等下去面该沱了。”
郭翠西随着她迈开脚步,却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瞥了好几眼,等到进了电梯仍然在回味,“个子倒是蛮高的,腿看去也好长啊,感觉是个帅哥!”
iris心想结婚生娃真是一件可怕的事,你看郭秘书都饥渴成什么样了,连远远看人家接吻都能兴奋不已。哪像她,周末随便跟朋友一起出去过个夜生活—三里屯、工体、簋街、南锣鼓巷、后海、望京、五道口—啥没见过。
不要说帅哥亲美女了,帅哥亲帅哥,美女亲美女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她连眼都不会多抬一下的。不过那是限定不认识的陌生人在周末夜店酒吧周边的行为,与露姐所展示的炸裂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在iris崔和郭翠西等人大快朵颐的同时,牵着手慢慢往朝露家里走的连体婴二人组也有点饿了,尤其是在闻到街边的烤红薯香气之后。
“这里还有卖红薯的?”郁楷惊奇道。
“嗯,其实国贸这边也没发展多久,原来长安街以南、现在的银泰那边全是一片荒地。在长安街以北、靠近永安里这边的大多都是老房子,除了简单实惠的小面馆儿以外,还有那种开在红砖楼房里的小超市和烟酒铺子。”
“简直是两个世界,”郁楷之前来去匆匆,没有功夫仔细观察周边几条街的环境,“闪亮亮的新潮写字楼和商场,古旧的居民楼和服务街坊们的朴素店面,距离这么近,却又感觉之间差出了好些年。”
“谁说不是呢?一墙之隔而已。”
说着说着,两人也走到了卖红薯的小摊儿前。
“你要吗?”朝露问郁楷。
“当然,怎么,舍不得给我买吗?”他故意跟她开玩笑。
“不是想说你必须控制碳水化合物嘛,作为要镜的人,你可以这么自我放纵吗?”
“什么,”郁楷一脸大受打击的受伤表情,“难道你也觉得我胖?”
“我当然不这么觉得啦。”朝露瞄瞄他瘦得瘪下去的屁股—唉呀呀,完全被另外一位内娱颜值天花板杨杨比下去了。以她的眼光来看,郁楷现在减肥减得简直就是白斩鸡身材,又白又瘦、弱不禁风的那种。“但那种会给你氪金的粉丝说的才算数,她们的意见你要听吧。”
“不管了,我要吃,”他张嘴做嗷嗷待哺状,“这段时间可把我给饿坏了。之前拍戏的时候,我抱着美新姐走路拍了好几条,一直没过,导演说我因为过度用力,面部表情都狰狞了。”
朝露差点笑死,赵美新虽然娇小玲珑,但如果持续不过他反复抱着走,确实会面露凶相吧。想象着那画面,她有点幸灾乐祸。
“喏,给你。”她递给他一条热热的红薯,冬天捂在手里很是舒服。
“哇,这外面都是糖浆,”郁楷惊喜地打量他手里那大块头,“你也太会挑了吧。”
“那可不,我是北方人嘛,从小就吃这些的。”朝露毫无愧色地展现她的地域优越感。
卖红薯的大爷,“……”刚刚那两个又甜又大的,貌似是我帮你挑的,有你什么事吗?不过算了,他并不是不识趣的路人甲,就不打扰人家小两口调情了。
两人告别卖红薯的大爷后,边剥皮边咬里面冒着白气的红薯芯儿,差点被烫到舌头。郁楷暂停手里的动作,让红薯先散散热。他打量了一番天空,喃喃自语道,“都十二月了,怎么还不下雪呢?”
“你该不会是那种没看过雪的南方人吧?”朝露见他突然变身天气预报员,不禁再一次流露出自己对于雪司空见惯的地域优越感。
“横店也会下雪的好不啦?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过我的戏啊,还说小奶狗墨卿是你的仙侠养成系白月光,他背着门主昭琼一脚深一脚浅走在冰天雪地里的凄美镜头,没有印象吗?”
“哦哦,我想起来了,”朝露干笑两声。怎么办,那部剧的服道化实在有点辣眼睛,人物打打杀杀的时候吐血更是以升为计量单位,她这个原著粉表示喜爱不起来啊!
“那你都看过雪了,干嘛还在意北京下不下雪啊?”她赶忙转移话题。
“不都说恋人一起看初雪会有特别的意义嘛,”郁楷觉得她出奇地不解风情,“你内心里住的怕不是个男人吧。”
作为脚踏实地的处女座,朝露一向比较理智,不怎么相信或查看这些有的没的,她连自己的星座分析和运势都没看过。不过平时身边总有那种喜欢研究星座的女性朋友,听过一耳朵双鱼座盛产艺术家。现在看到把偶像剧场景当成生活过的的郁楷,心中不由叹服,星座之说看来并非完全无的放矢?
“初雪什么的就算了吧,我觉得你下厨给我做点好吃的比什么都强。”她可不会放过提出建议的黄金时刻,趁机澄清下自己的核心诉求。至于他究竟从哪里学来的初雪这一套,总不过是某任偏好罗曼蒂克仪式感的前女友,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究了。
醋偶尔吃吃可以当情趣,太常吃不免没意思,更何况他俩都不是初出茅庐的纯情小朋友,开始时已经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何必此刻翻旧账?
在恋爱环节中,女人首先要能够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诉求,并且适时给予积极的反馈,对方才更知道怎么对你好。
大道至简,生活中充满了商榷和谈判。
身为律师,她代表客户与交易的对手方尽量达成一致。
情侣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之前大多数时候都是人善被人欺的那一方,现在才晓得量入为出。
将来倘若为人母亲,她需要牢牢把握住界限—既不能让孩子骑到头作威作福,也不能过于冷漠严苛导致孩子自信感破碎。
这是三十多年来跌宕起伏教会她的事,所以她很感谢,自己过去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