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天黑的早,一如洪水蔓延,压的人有些透不过气。
古代一般都是日落而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天一旦黑起来,便什么都看不见,对都对不准,只好偃旗息鼓。
酒馆里只有几处过道儿盏着烛光,但却在外面的门楳上亮了油灯。
给门前的一亩三分地照亮,像是在驱逐什么东西,又像是给谁引路。
“呕——”
酒馆后山,纪明领着一帮人狂吐,把肚子里的酒水全部倒了出来。
杆子上让雪水沁退了色的破幡条子,被风猎猎的卷着,纪随手把它扯了下来,擦了擦嘴角。
“难得你们都没忘寨里的规矩。”
“三当家说笑了,在寨子里我们最嗜的就是酒,在外面最忌讳的也是酒。若谁犯了戒,兄弟情谊也不管用,这是铁一样的纪律。”
纪明感叹着谢槐粗中有细,御下有方。
“孙?”火光下,已经褪色的幡条只剩半个字样,纪明下意识脱口而出。
“怎么,三当家可是看出了什么不妥?”
田蒙安凑了过来,只可惜他不识字。
纪明摇摇头,心里边想不明白:“这明明是武侠世界,怎么可能会有水浒那帮人?”
他起初断定这里是武侠世界,也是根据原身的记忆,得知这是天龙八部。
其他的背景是一概不知的。
“田蒙安,你可知道这里处在什么地界?”纪明以前不是山匪所以不太清楚地形。
但其他人不一样,山匪的活动范围很广,为的就是打劫那些离山头远的人家,隐匿自身势力。
免得人家过后寻仇。
“回三当家的,小的砸窑的地方很多,但这里却是没来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捞不着什么油水。”
田蒙安话糙理不糙,连山匪都不愿意光临,这店家做的谁的生意?
“出来的时间够久了,回去就寝的时候记得两人或三人一组,必须轮着守夜。”
“是!”
纪明点点头,领着人往回走。
突然一个人大叫一声:“草,什么东西绊老子?!”
田蒙安赶忙过去,瞪着浑圆的眼球,仔细地瞧着。
“你这憨货,一块石碑而已,鬼吼鬼叫什么?”说完,便抬腿照着那人的屁股来了一下。
疼的那人龇牙咧嘴,灰溜溜的回到队尾。
“三当家,这上面好像写着什么。”田蒙安指着石碑开口道。
纪明走了过去,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捏了一下。
嘭嘭的跳动。
‘女巫浇酒云满空,玉炉炭火香咚咚。’
‘海神山鬼来座中,纸钱窸窣鸣旋风。’
在看下去,这那里是什么石碑,反倒是一具尸骸的肩胛骨!
“三...三当家,你别吓俺,这上面写的什么?”
田蒙安被夜里的寒风吹的直哆嗦,见纪明的面色有些吓人,不由得出声道。
“人肉包子,咱这次是遭了黑店了。”
纪明面色阴沉,心里笃定是遇到了孙二娘和菜园子的人肉包子店了。
田蒙安有些懵,怎么就看个石碑就成人肉包子了?
“三当家莫要吓唬兄弟们啊,这喝了一下午酒,菜都没吃几口,哪来的人肉包子?”
“你没吃算万幸了。”
纪明冷哼一声,目光往四周的林子扫了扫,心沉到了谷底。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是...是去宰了那对夫妇,还是回寨在做打算?”
余下的匪众也是腿肚子打摆,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林子不能进,天亮了再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酒馆与其他人汇合,随机应变。”
其他人看了看如墨漆黑的山林,光秃秃的枝丫像是讨命来的怨鬼。
此去酒馆还有金人高手保护,人多势众岂会怕两个黑心店家。
想到这里,众人对于纪明的提议也是没有异议。
纪明在前面带路,之前踩过黑黄色的土路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如今乌漆嘛黑,看不清楚实物。
脚下传来的黏糊感,也不知是泥浆,还是别的东西。
“什么味道?”
纪明放缓脚步,他抽了抽鼻端,风中隐隐有一丝腐臭的气息,似乎是某些肉类变质后,飘出的臭味。
“当家的,这都到地方了,莫非真出事儿了?”
田蒙安眯起眼睛,能看得见前面酒馆亮着的火光。
“没什么,卓鲁先生已经在点人了,我们走快些。”
纪明看着前面攒动的人头,步伐又快了起来。
“记住了,到时候先别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吩咐完后,纪明捏了捏指缝的钢针,心里有了些底。
在破月衔空晋升到初窥门径后,这一天里纪明的右臂就隐隐发麻。
到了晚上可是算恢复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强健饱满的小臂肌肉。
一些简单的发力,简直是得心应手。
虽然不能如陈钰堂一样入木三分,但穿透人的眼球,胸腹,可谓绰绰有余。
“纪当家?你们九省寨这是?”卓鲁疑惑道。
“让卓鲁先生担心了,我们只是前去探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人家江湖嘛。”
纪明略表歉意的朝着已经等候多时的人们抱拳行了礼。
“那你倒是有心了。”卓鲁深深的看了纪明一眼,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没那么简单。
“话是这么说,但起初我们还以为是你们九省寨酒场得意,装起来了呢。”
狼牙寨和风火山的匪众出言讽刺。
“混账!没我们你连怎么死的......”
田蒙安的肩膀被纪明按住,想说的话卡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白天周同对我出言不逊,我没有理会。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我不想让卓鲁先生为难。可你们只是一群渣滓,若是在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就别怪纪某翻脸了!”
“当家的说的对,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田蒙安第一个抽他丫的!”
此话一出,其他两寨的匪众面色瞬间难看起来,尤其是狼牙寨的,直接是被点名道姓。
“你!姓田的你仗着有人撑腰就威风起来了?当我们狼牙寨没有老大吗?”
......
“诶,咱老大呢?”
空气安静了片刻,狼牙寨的到现在才发现,周同不见了。
“狼牙寨的,怎么回事?”术虎出声,言语里隐隐带着不快。
即便是金人也各有不同,正如完颜洪烈和卓鲁这样,不管他们心中是什么想法,但对外接人处事都是按照礼贤下士的路子来。
而汤祖德和术虎一个是仇视自己的血脉,一个是压根就瞧不上宋人。
带领狼牙寨匪众训练时,术虎就没什么好脸色。
“回大人的话,小的看见周当家的上楼睡着了。”
术虎瞥了出声之人一眼,冷冷道:“那还不赶紧把他叫起来。”
那匪众懵然点头,走到一半又被卓鲁叫了回来。
“不用了,既然知道人在何处,就不必吵醒人家的美梦了。”
卓鲁扫了扫九省寨的人数,开口道:“我这里不缺人。”
汤祖德不咸不淡道:“我这也是。”
术虎:“加上周同,人都齐了。”
“那好,既然都不缺人,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卓鲁下令遣散了众人,自己寻了单间,沐浴更衣。
纪明和田蒙安踩上楼梯,上了二楼。
孙二娘和张青的房间还点着烛火,两道人影起起伏伏,嘶摩婉转声挠着人的心间。
“老实说,即便这是间黑店,俺老田也认了。”
田蒙安经过孙二娘房门时,看到不少人跪在地上,点破了窗户纸。
有的人甚至直接挂起了档。
“要你的命你也认?那你也跪着去吧,我不拦着。”纪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田蒙安砸了砸嘴,不情不愿的跟在纪明后面,嘟囔道:“三当家的媳妇是芮城的第一美人,你是见过世面的人,那里懂得俺这饿汉子的苦楚。”
纪明停下脚步,指缝的钢针瞬间顶到田蒙安的喉咙,冷漠道:“别提她。”
田蒙安被纪明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到了,连忙求饶:“小的知错了。”
“下不为例。”纪明收回钢针,心里莫名的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