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裴妃正暗自忖度,一个嬷嬷进来通传膳饮,几个女眷亦进来作陪,裴伊锦勉强打了三分精神,一顿食之无味的宴饮之后,已至掌灯时分,几个公公打着灯笼在外面候着。
“时已戌时,请娘娘更衣,摆驾回宫!”他们跪在地面俯首道。
裴伊锦再次换上锦衣,红红的颜色像新娘子的喜服,在夜幕的最后一点青光褪尽之时,耀眼夺目,长长的托在红色的丝绒地毯处,两个宫女俯首低眉伺候着,喜庆的气息依然铺天盖地!
裴伊锦的心和眼眸一起挥着泪水,和母亲祖母等亲人一一告别。梁夫人直哭得眼睛都变成了两个红红的桃子,裴老夫人也拿着帕子不断擦着眼角……
在裴妃转身进入玉撵之时,特意回头望了望,只有暮春的柳絮儿在空中漫天地飞舞着……
她的目光再次一片泪盈盈!
在裴府的大门内侧,站着一个和玉树一般公子,临着风,目光亦有一层薄薄的晶莹……
裴叶玉回到凌云阁,坐在阁顶,赭色的琉璃瓦在夜色中仍带着富贵气息的光泽,如翚斯飞的几个脊角,像要挣脱某种束缚的枷锁。
他拿了一壶酒,自斟自饮,在凌云阁的下面,一个丫鬟,正如火上的蚂蚁,焦急地来回转圈。
她不敢声张,毕竟,姑娘丟了这种事,说出去有伤风化。
叶玉的贴身侍卫风无痕看见了青画,他既是叶玉的侍卫,也是他的副将,打仗时的前锋。
因功夫了得,杀人于无形,故而取了这么一个绰号。
他是叶玉特意在民间请来的,因叶玉对他有恩,对叶玉忠心不二。
“找将军何事?”
“很…很急…”青画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将军在房顶,我去叫他。”风无痕知道一定和四姑娘有关,和四姑娘有关的事,都不是小事。
“什么?月儿不见了?在园林中?”
叶玉听后,大惊,大怒!
一个堂堂的将军,手握三军,在大齐国也算是三足鼎立了,竟然把妹妹都搞丢了?
还在自己府中,他握紧了拳头,一双清秀的眼睛燃烧着熊熊大火。
“搜!”
“是!”风无痕立即带着手下悄悄出去了。
“等等。”
风无痕停下,拱手。
“不要传出去!”
“将军放心。”
半个时辰后,风无痕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今日裴妃娘娘省亲,人多了些,杂了些,所以,一时半会儿不好查出。”说到后面,声音小了许多。
叶玉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蹲在地上,抱着头,很是痛苦。
“继续搜,去打听那个邪教都有哪些分点,一定要找到!”
说到最后,他感到自己有些像被抽了筋,没有一丝力气。
天祚殿里,一个面如温玉,目如寒星,头戴玉箍的男子,正在书案前翻阅文卷,安静宁谧,聚精会神。旁边的檀香在绿釉蛟龙鎏金香炉中袅袅不绝。
直到侍卫松岩走了进来。
“什么?温怡把那个养女私自带了王府?”他忽然面色凝重,皱了皱眉。
“是,郡主好像很是生气!会不会杀了那个养女?”松言回道。
“胡闹!”萧玄瑜放下书卷,立即走了过去。
当他来到温怡寝殿外时,刚准备抬脚进去,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宛如娇莺,柔弱媚寒,偶尔还咳嗽两声……
他的手瞬间抽动了一下,扶在旁边的粗粗的红油漆柱子上,努力让自己心里平静。
和她分开后,他按她说的住处,找过她,才知道那个丫头骗了他。
他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了!
虽然她可能利用了他,虽然她可能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虽然她就是一个坏女人!
但!他还是不小心把她的名字,她的容貌性情,写到了心尖。
好多次,他都希望她再来找他,哪怕一个虚假的偶遇,哪怕再演一个什么狐媚的伎俩……
但!都没有。
他想过很多种她的身份,她的家世,出身,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是裴叶玉的妹妹,那个有着暧昧关系的兄妹?
难怪,那日,裴叶玉拼了命地要救她!难怪,裴叶玉不惜和王爷作对也要拒绝这门亲事!
难怪,她知道他的名字……
原来,她早就来过王府,还来过王府的大狱。
那么,她不是处心积虑的女人,她,是个好女人!
但好到令他心碎!
裴叶玉的口味,正常,很正常!
那么,他们朝夕相处,都做了什么?
他皱着眉,手放到心口,不知所措!
这时,里面传来了温怡的怒斥的声音:
“你们在一个府上,一个宗谱,怎可做出如此不耻之事?说!是不是你勾引的裴公子?”
“郡主,我对大哥只有兄妹之情,因着身子弱,大哥便多看顾了些,郡主这么美貌如仙,高高尊贵,只有郡主才能配得上玉哥哥!”
“你真的这样以为?”
“是是,哥哥配了郡主,那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小嘴倒是挺甜,我凭什么信你?
“郡主想怎么证明都可以。”
“我表弟刚好缺个妾室,我看你模样尚可,你可否愿意?”
“我?我还小。”裴伊月的声音很是微微。
“……”温怡嘴角微动,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了脸上。
“瑜王爷在外面。”一个嬷嬷给郡主提醒道。
裴伊月赶紧抬头向门外看去,一个身材颀长,雪色长袍,乌发玉冠的男人,背对着她,在午后的阳光下如一棵高大的玉树,葳蕤生光。
但在她的眼里,却像挂了无数个冰珠子,浑身生寒。
“王兄,你怎么来了?”温怡立即笑脸相迎,哥哥在王府,比父王更有分量。
萧玄瑜没有说话,转过身来,看着正跪于地面的那个女人,他一把拽住了胳膊,向外拉去。
跟在伊月后面的嬷嬷,不明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王爷像老鹰捉住小鸡一般地把那个养女带走了!
温怡本以为王兄又要教训于她,没有想到是这一幕,顿时也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裴伊月几乎是被拖着向前走的,小小的脚丫哪里跟得上萧玄瑜的大步流星,娇弱的身子差点被他拉得跪在地上,她气得大声叫嚣:
“萧玄瑜,你发什么疯?好疼!”她感到胳膊都快要被这个可恶的家伙也捏碎了!
他毫不理会,没有人性,直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才停了下来,而她,已经香汗微微,小脸粉粉,气喘吁吁!
“告诉我,为何骗我?”他特别愤怒,特别冰冷!他平生最讨厌别人欺骗自己!特别!
这个女人成功地骗了他一次又一次!
他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将她挤到墙角,直视她的那双勾人魂魄的蓝蓝眼睛!
“为何要告诉于你?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她觉得自己也要气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