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温如初正在自己房间睡着。
外面的虫鸣声此起彼伏的叫着,似乎不愿有丝毫的暂停之意。
时有微风拂过,扰的外面的花草树木都不得安宁。
许是梦见了什么,本躺在床上安静睡着的温如初突然间不停的挣扎了起来。
“不!不要!不要!”
她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双腿也不停的蹬着,额间的冷汗随着梦的深入越发的多了些。
“阿爷!阿娘!不要!不要离开阿初!不要!!!”
温如初不停摇晃着自己的脑袋,那眉头也随着这样的恐惧而拧成了一团,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阿兄!!阿姊!!不要!!!!!”
随着最后的一声惊叫,温如初猛的从床上坐起。
她先是深深地喘了几口气,随后又看了看周围,确认这是在自己闺房之后才彻底送了口气。
温如初抬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心绪又回到了上一世灭门的时候。
处斩那一日昌荣城的日头很大,比之以往不知要大了多少。
三皇子为了她的安危本是不愿让她来的,但还是架不住她的哀求,便带着她来看望了他们最后一面。
那一日的场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
断头台上跪着的全是她的族人,阿爷就在最前面。
那时的阿爷虽跪着,但身子却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的弯曲。
阿娘在阿爷的身旁,面色看起来也是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来时已经来不及和他们再说说话了。
刑官的命牌已下,刽子手已经像刀上喷好了酒。
在那刀落下之前,阿爷看了一眼天空,很是洒脱的笑了。
阿娘远远的瞧见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冲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过去。
后面几个胆小的女眷们似是害怕了,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在阿兄阿姊们的身后哭的不成样子。
听见她们的哭声,阿爷无谓的大喊道:“生死已成定局,又有何惧!我温氏一族此一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君王!无愧于臣民!足矣!”
话音刚落,那刀子也随之落下。
鲜血染红了断头台,染红了他们的衣衫,也染红了温如初的眼睛。
伶伦时墨赶紧捂住她的眼睛,不忍让她见到这样残忍的场面。
她呆愣的站在原地,像是过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
温如初伸手覆在他的手上,将他的手缓缓的拿下。
她的脚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像着前方走去,她来到阿爷身边蹲下。
阿爷的头颅就在她的脚边,可她却不敢伸手去触碰它。
“阿爷。”
泪水渐渐的模糊了她的双眼,说话的声音也很是含糊。
“阿爷,阿娘......”
她抬头看着前面一众的尸首,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只是她本就体弱,前不久有刚受了风寒,这一来,她的身子也更是承受不住。
她的眼睛渐渐的泛起了黑雾,不消多久,她身子一软,就这么直直的往后倒去。
跟在她身后的伶伦时墨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带着晕倒的她回了家。
“吱~吱吱~”
屋外的一声鸟叫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如初掀开被子,起身从旁拿起了一件外披披在身上便自顾自的去到了后院之中。
弯弯的月亮高悬在天空之中,满天的星辰在夜空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树梢上叽叽喳喳的蝉鸣声不绝于耳,周围的梨花在这样的夜色中隐去自己的光芒,但是不知为何,今夜的梨花却白的耀眼,足可让人流连忘返。
温如初缓慢踱步来到那梨花树下。
梨树的树干很粗壮,靠在上面竟有一种很是安稳的感觉。
已经过去了七日,许坤至今未来应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
可是她分明记得这位宏安寺少司行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无论什么案子到了他手里不出四日便可解决,那能让他处理这么久的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阿初?”
正在温如初思考的时候,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她不远处响起。
她随着声音抬眼看去,来人正是她的二哥温炙。
“这么晚了,你怎的在外面待着?穿的还如此单薄,若是在生病了怎么办?快!赶紧回屋去!”
虽说刚醒来的时候已经见过二哥,这几天也时不时地会同阿兄阿姊他们说说话,但是听到二哥这样关切的声音时她还是又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阿兄!”
温如初离开梨树,一把抱住温炙,将脸深埋在他的胸口,叫着阿兄的声音明显有些哽咽。
“怎么了?可是有谁欺负我们小阿初了?若是有,告诉阿兄,阿兄帮你教训他!”温炙一手抱着她,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脑勺。
温如初在他怀中摇摇头,随后离开他的怀抱,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没有,阿初就是想你了。”
“你个小丫头,当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温炙弯起食指,在她额间轻轻一敲,很是宠溺的说道。
温如初抬手摸了摸额间被敲的地方,心尖划过一丝暖流,以前阿兄也经常这样。
“好啦!快回屋去!”说着,温炙便褪下了自己的外衣替她披上,将她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兄。”正在温炙准备离开的时候,温如初突然想起他也在宏安寺当值,是宏安寺正六品寺令,或许阿兄会知道发生了何事。
“嗯?”温炙回身。
“阿兄为何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哦,太热了,出来走走。”温炙微微一愣,随后又露出一个略显洒脱的笑容来。
“热?”温如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刚刚取下的阿兄的外褂,又看了看他面上不太自然的情绪:“阿兄何时竟连我也要骗了?”
“说什么呢?快睡觉去。”温炙走到她身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别想糊弄我,阿兄分明是心情不好才在外面的,否则早就睡熟了。”温如初小嘴一撅,故作委屈的说道:“阿兄明明从不会骗我,也不会瞒我的,今日却不告诉我阿兄怎么了,阿兄肯定是不喜欢阿初了。”
说着说着,温如初的眼泪竟也随之从眼眶滑落。
见状,温炙忽然一下便慌了神:“哎呀!你别哭呀!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
“嗯。”得到想要的答案,温如初一下便收起了自己的泪水。
看着这样的她,温炙自知这是被自己的妹妹给耍了,于是他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来!坐!”
温如初后退一步,替温炙拿出坐椅,又将桌上的茶杯倒上了茶。
见着温炙坐下,她也才随之一起坐了下来。
坐下的温炙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慢慢的喝了口茶。
随着茶水滑入腹中,他的眼神也逐渐暗淡下来。
“你可知昌荣城最近发生的大案子?”沉默良久,温炙开口道。
“大案子?”温如初疑惑。
这些天虽说是问了小桃不少的事,但是却从没有听小桃提起过什么大案子。
“前段时间民间传说有九尾妖狐出没,专食男子心脏为生,在此传说出现后,每到夜里总会有男子死亡,而死者统一都是心脏没了,但是从表面却看不出什么,其中不乏有余尚书家的二公子、古将军家的小公子以及严员外家的四公子。
此事闹得昌荣城百姓人心惶惶,可是我们却始终查不出任何线索。
今日白日里,凶手竟往衙内送来一书信,说是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康静王爷世子,给我们的准备时间只有五日。
若我们在对方害了那位之前还没有抓住他的话,你二哥我,还有宏安寺办案的一众相关人员只怕都免不了极重的处罚。”
九尾妖狐案,这个案子她上一世好像曾听阿兄说过。
上一世闲来无事同阿兄聊天的时候,阿兄便将大致的过程一并告诉了她,只是当时不知为何并没有抓住凶手,于是此案就此变成了一桩悬案,原本因为没有查出凶手,阿兄是要受到处罚的,但是由于三皇子在朝堂之上替他们求情,阿兄他们这才免了那重型,只是做了轻微的处罚,将阿兄降了职而已。只是处罚虽轻,却也让阿兄颓废了好一段时间。
那日夜里,温如初忘了温炙是如何离开的了,自从阿兄同她说了那案子之后,她便一心只想着该如何帮助阿兄,如何才能让阿兄不要被降职。
可是她思来想去,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只有帮助阿兄破案,让此案不再成为一桩悬案。
......
......
温如初站在宏安寺的门口看着前面守门的官兵和那朱红的大门。
自从昨夜考虑清楚之后她便决定来到宏安寺帮助阿兄破案,原本寻思着自己告诉那守门的侍卫自己是相府小姐之后那守门的便会带自己进去,不成想他们竟还是将自己拦在了门外,说是无关人员无论是谁一律不得进入。
宏安寺当真不愧是宏安寺,当真是铁面无私的很。
只是这么一来,她倒是真的进不去了。
不过她进不去,可以让阿兄出来啊!
这么想着,温如初再次来到那侍卫身前,只是还不待她开口,左边的侍卫便很是恭敬的向着她行了一礼:“还请小姐回去。”
见他这样,温如初也不恼,只是默默的从自己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到那侍卫的眼前:“烦请这位官爷将这玉佩交给我阿兄温炙温寺令,就说我在外面等他。”
见她没有进去的意思了,侍卫也不再继续刁难,于是接过了玉佩便去寻了温寺令。
温如初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很久,温炙在看见那玉佩之后便立刻赶了出来。
“阿初!”
听见温炙的呼唤,温如初露出一抹放松的笑容,原本她还担心阿兄公务繁忙,不愿出来呢!
“阿兄。”
“你怎的一人来此了?看你像是也没有乘坐轿撵,走来的?”温炙看了看她的周围,见除了她之外再无他人,便开口询问道。
“嗯。”温如初点点头。
“你明知自己身子不好,怎的还敢一人出行?万一伤了身子怎么办?难道你是忘了幼时你自己出府后病重,整整卧床了七日有余的事了?”温炙看着温如初的面上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哎呀!阿兄,你多虑了,幼时那次不是因为碰见了两个小流氓受了惊吓吗?阿初幼时胆子小,现在阿初长大了,再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受到惊吓了。阿兄~你就放心吧!”说着,温如初伸手抓住温炙的袖子在空气中晃荡了两下。
“你呀!”看着她那一脸无辜的样子,温炙心中就算再担心也无可奈何,便只能露出那个无奈的笑容,弯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罢了,先随我进去吧。”
说罢,他便转过身,准备带着温如初进入宏安寺,只是还没有踏入那大门,他们二人便再次被那侍卫拦下。
“她是我小妹,小妹体弱,若一直在外,怕是会生了病,我只是带她进去躲下风,若出了什么事情,我自会一力承担,必不会连累你们。”
听完他的话,守门的侍卫两两对望一番,便稍稍往后退了退,给他们让了路。
宏安寺很大,但是温如初并没有心思观看这里的建筑。温炙带着她一路从前院来到后院,又穿过后院来到侧院的茶室内。
茶室是这里的官员需要休息时待的地方,所以这里放置着四五张桌子,桌上还放置着一些茶点,以供他们吃喝。
现在这个时辰,正是宏安寺内忙碌的时候,所以这里也并没有什么人,除了一个坐在床边喝着茶的男子之外。
穿着官服的男子看见二人,立刻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起身来到他们面前:“敢问姑娘可是丞相大人家的小小姐温如初?”
看着眼前这人,温如初心下了然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对着他行了一扶礼。
“早先在淡思茶楼偶然听闻姑娘一曲,吾心神往,至今那悠然的曲调仍一直在吾心中回响。本想着前往府中拜会,再闻姑娘一曲,谁知却出了命案,耽误至今。没承想今日竟能有幸得见姑娘,既如此,能否请姑娘再奏上一曲,已解吾的相思之意?”见她默认,男子面上瞬间露出一个极为欣喜的表情来。说话间,就连脚步也不知不觉的往前迈了几步,逼得温如初只能不停的往后退去。
“离我小妹远些!”温炙将手搭在他的右肩之上,毫不留情的将他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