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随着元里军从一侧包夹过来,叱于与他麾下幸存的数百名骑兵,通通成为了联军的俘虏。
虽然叱于自认为已经竭尽全力,但可惜他的努力并没有改善万余同胞的处境,匹娄所率的万余胡骑,终究是没能突破联军的封锁,相反己方的战士却在不断出现伤亡。
“这样下去不行啊。”
胡将仆兰找到了匹娄,急声说道:“夏军擅长固守,我方的战士根本无法突围!再这样下去,战士们都要死在这里!”
虽说仆兰是在为他部落的战士考虑,但不可否认,他这话也说到了匹娄的心坎,毕竟这边数量最多的,便是乙旃部落的战士。
“撤!撤回城中去!”匹娄咬着牙下达了命令。
在匹娄的命令下,突围不出的胡人骑兵们纷纷调转方向,再次逃向蔺城,只不过他们来的时候有差不多一万一、二千骑,可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下七八千骑,差不多损失了四千骑。
当然,这四千骑胡人也并非全都战死了,事实上至少有大半还有气息,只不过这些人要么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势,要么是被联军包围,因此被抛弃了而已。
看着那七八千骑胡人仓皇逃走,联军各军各营将士都欢呼起来,毕竟论起来,除了正面承受胡骑冲阵的魏武卒一开始伤亡较大,其余魏军、元里军、赵军的伤亡几乎微乎其微。
“胡人这是失了方寸啊。”
瑕阳君摇摇头评价道:“急着突围逃跑,方才居然连箭都没射几支,不然放在平日里,我军的伤亡恐怕不止这些。”
“但差点就被这些胡人突围出去了不是么?”翟虎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瑕阳君当即反驳。
他方才看得清清楚楚,那万余胡骑连方邯的魏武卒都没突破,充其量就突破了三排的魏卒,而当时李郃已经迅速调整了阵型,命华贾率一万元里军支援魏武卒,在魏武卒的后方布阵,防止魏武卒的阵型被那些胡人骑兵凿穿。
但事实证明,魏武卒无愧于魏国的精锐,七千魏武卒硬生生挡住了万余胡人骑兵的冲势,虽然这些胡人为了逃命,确实失了方寸,不如平日里那样冷静。
而就在二人闲聊的同时,李郃也已带着数百名联军重骑回到了己方的阵列,正好看到魏将方邯下令救治重伤的武卒,顺便抓捕胡人俘虏。
“伤亡如何?”
李郃翻身下马,走到了方邯身旁。
方邯回头看了一眼,旋即回答道:“暂时还不知,不过据我估算,伤亡应该在两千人以内。”
他说话时的面色十分沉重,毕竟对于魏武卒而言,两千人的伤亡已经是不小的数字,好在伤亡不等于阵亡,据他估计,此战他武卒的阵亡,应该在五百人以内,其余则是遭战马践踏而受到不同程度的伤。
思忖了片刻,李郃正色说道:“今日之后,我会叫李应率陷阵营的将士训练魏军如何抵挡骑兵的冲阵。”
方邯愣了愣,表情有些异样地说道:“陷阵营的锐士早早就有相关训练么?怪不得他们在那些杂胡面前一步都不退,伤亡呵。”
停顿了一下,他笑着说道:“我会配合李应的。”
听到这话,李郃微微点了点头,在沉默了片刻后,正色说道:“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想到这些胡人在逼到绝路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不顾一切冲击我军我应该提前训练魏军如何抵御骑兵冲阵。”
方邯愣了愣,有些惊讶地看向李郃。
他方才之所以神色有异,是因为他发现陷阵营似乎懂得该如何抵挡胡骑,因此伤亡比例也远比他魏武卒少,这难免让他心生了李郃或有藏私的想法。
当然这也正常,毕竟他们是魏国的军队,而李郃是少梁的将领,就算这次组建联军一起征战林胡,他们也不能强求李郃无偿将其少梁训练军队的方法透露出来。
没想到,李郃却诚实地承认这是他的疏忽,表明并无藏私的想法,这让方邯微微有些动容,看向李郃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意与认同。
“当日你说,既然你出任主帅,就会对部下各军一视同仁,当时我还有些不信,但今日听你这么说,我开始有点信了”
顿了顿,方邯笑着对李郃说道:“一军主帅,可不宜轻易承认过失,况且我也不认为李帅有什么过失,无非就是杂胡狗急跳墙声势有些凶猛而已,但结果还不是被我联军打得灰溜溜又缩了回去?李帅与其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我猜那些胡人杂碎大概不会轻易投降。”
李郃微微点了点头。
事后,瑕阳君从方邯这边得知了这件事,心中亦不禁有些感慨,对左右道:“子梁待人实诚,这也是我放心将军队托付于他的原因。”
不得不说,换一个人,哪怕是翟虎,他都未必都这么放心。
当日,联军各部继续掘土筑墙,终于在黄昏前,在蔺城东面约六七里处,建起了一道长达里、高度约有半人左右的土墙。
“这高度不够。”
胡亥在接管俘虏时看到这堵土墙,向负责督建这堵土墙的联军将士说了他的看法:“草原的战士,策马跨越这种高度的障碍并不困难,最起码要增至肩膀高度,最好是一人高。”
听到他的话,元里军、魏军、赵军的将士们表情难免有些古怪。
为此胡亥也不在意,他是胡人出身没错,但他已经投奔了少梁,且日后将以一名中原人的身份,与部落的族人一同生活下去,既然选择了背叛草原胡人,那他就要视自己为一名夏人,全力支持联军打赢这场战争,否则联军落败,他与他的部落也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毕竟草原上对待叛徒的惩罚也是极其残酷的。
不过今日增固这道土墙是来不及了。
黄昏后,联军士卒赴远处的树林中砍木,带来了不少木柴,于土墙后方堆起了无数的篝火,准备烤烧马肉充饥。
毕竟今日这两场战争,联军与胡人最起码折损了五千匹战马,这上好的马肉,浪费了那就太可惜了。
当联军战士烤制马肉时,被俘虏的林胡骑兵们义愤填膺,甚至有人怒声大骂,结果遭看押他们的魏卒、元里卒狠狠教训了一番。
“这些家伙为何这么激动?”伍康不解地询问胡亥。
胡亥欲言又止地说道:“我胡人一般不会食用自己的坐骑,用中原的话说,战马是我们的同伴,哪怕战死了,我们也不会吃它的肉,而是会埋了它。”
“是故这些家伙如此激动,是因为我们准备吃他们的坐骑?”伍康一脸恍然。
“是的。”
胡亥点点头,神色有些异样地看向四周那些正一脸兴奋烧烤马肉的联军将士们。
他知道,这些正在被烤制的死马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他联军一方、甚至是他亥部落的战马,正因为如此,跟在他身后几名亥部落战士,脸上也露出了不忍之色。
事后,李郃也得知了此事,招来胡亥对他说道:“与草原胡人以羊肉为食不同,我诸夏的百姓,大多难得才能尝一顿肉,包括军队的将士,我知道食坐骑有违你胡人的习俗,但中原并无这类讲究,而我也不会叫军卒们啃着干粮将那些战马下葬,在我眼中,人的地位要高于战马,希望你与你部落的战士能理解。”
“我能理解。”胡亥恭敬地说道:“其实我胡人在缺少食物的情况下,也会杀死坐骑,取血肉为部落的孩童充饥。”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我很庆幸能成为子梁大夫麾下的军士。”
李郃愣了愣,旋即便猜到了胡亥想要表达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此后,二人又聊了聊蔺城林胡的事。
对此,胡亥提出了他的建议:“今日匹娄突围不成,其手下战士必定惶恐惊惧,为能早日收复蔺城考虑,在下建议可以派人前往劝降,否则凭蔺城城内的粮食,我认为匹娄至少还能坚持一段时日。”
“那可未必”
李郃摇摇头说道:“相信蔺城赵军在撤离时,已放火烧毁了城内的粮食,不可能留给匹娄。”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他并不反对胡亥那派人前去劝降的建议,毕竟人就算断粮,光喝水也能坚持个把月,更别说对面还有八千多匹战马,虽然胡人有不食坐骑的传统,但若是被逼到绝路,李郃可不信那些胡人会甘愿活活饿死。
光那八千匹战马,就足够对面再支持一两个月了,李郃哪有这时间与对方僵持?
想到这里,李郃问胡亥道:“劝降的事就交给你,没问题吧?”
胡亥既然提出这个建议,就猜到李郃会将此事交给他,闻言也不意外,学中原人抱拳领命:“遵命!”
次日清晨,就当数万联军将士进一步增高那道土墙时,胡亥带着一队战士骑马来到了城下,大声劝告城内的胡人投降,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匹娄大为恼怒,怒骂胡亥之余,下令手下战士朝胡亥等人射箭,然而胡亥早有防范,根本没有进入城内胡人的弓箭射程。
在胡亥的劝说下,匹娄麾下似仆兰、成邗、羽山等几个中小部落的头领与勇士们,意志皆有所动摇。
当晚深夜,在劝说匹娄无果的情况下,这些人带着本族战士逃出蔺城,来到了联军的驻地,投降联军以乞求活命。
蔺城,只剩下匹娄与其麾下四千余乙旃战士仍在困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