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兵器!”
在蔺城东六七里处的联军驻地中,魏将魏光面无表情地喝斥眼前那些为投降而来的林胡。
在他身后,全副武装的魏卒、元里卒,还有闻讯而来的方邯、郑侯、华贾、蔺战等一干联军将领。
面对魏光的喝斥,为投降而来的仆兰、成邗、羽山等林胡勇士命令己方的战士们下了战马,但他们却拒绝交出兵器,毕竟,他们虽然是为投降而来,但也担心夏军不信守承诺。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胡亥与狄羊亦闻讯而来。
在得知情况后,胡亥快步走到仆兰、成邗、羽山几人面前,告诫几人道:“叫你们的战士们放下兵器吧,我带你们去见子梁大夫,子梁大夫乃是夏军这边的主帅,只要他答应宽恕你们,其余夏军就不会对你们不利。但在此之前,叫战士们放下兵器,接受夏军的看押。”
仆兰、成邗、羽山等人对视一眼,也别无他法,纷纷命令手下的战士放下兵器。
见此,魏军、元里军也稍稍放下了几分敌意,旋即在魏光、郑侯二人的命令下,将前来投降的约三四千名林胡战士看押起来,唯独仆兰、成邗,羽山几名胡将,在方邯、华贾、蔺战等联军将领漠然的注视下,被胡亥带往驻地深处。
“子梁大夫当真要宽恕这些胡人么?”
在下令监押前来投降的林胡战士后,魏光走到了方邯几人身边,一边目视着胡亥等人离去的方向,一边开口询问。
郑侯摇摇头说道:“充其量也只是不杀而已,这些人想要重获自由,估计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虽说少梁以墨法治国,主张兼爱,但这并不意味着做错事也能得到宽恕,就拿元里军举例,其实这些前魏国正卒并未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他们只不过是被卷入了秦魏两国的战争而已,但即便如此,元里军的将士们也付出了五年的刑役才重获自由自身虽然实际刑役是三年。
相比元里军,以这些胡人在上郡、西河犯下的罪恶,肯定不止五年。
“我估计十年都不够,最起码得二十年。”华贾在旁猜测道。
“以我之见,杀了得了。”方邯冷哼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也未必。”郑侯笑着说道:“纵使在胡人之中,也有像胡亥都护那样心慕我中原文化的人。”
“哼。”
方邯轻哼一声,但没多说什么。
事实上迄今为止,包括他在内,联军中仍有不少将士不信任胡亥与亥部落的战士,但不可否认,胡亥与亥部落取中原名字、学中原说话、穿中原服饰的改变,确实博得了众将士不少好感,因此方邯也不想深究这个话题。
“先看子梁大夫如何做出决定吧。”
蔺战笑着说道。
他对李郃倒是信心十足。
就在众将议论纷纷之际,胡亥已经带着仆兰、成邗、羽山等几名各部落的首领或大勇士,来到了李郃的临时住处。
显然李郃也得知了方才的动静,此刻正站在他所住的兵帐前,等着胡亥一众的到来。
见此,胡亥快步上前,向李郃抱拳行礼,旋即向后者介绍了此番投降而来的诸位林胡部落首领与大勇士:“子梁大夫,仆兰部落、青木部落、羽山部落希望向联军投降,乞求宽恕。”
李郃点点头,负手而立的他双目逐一扫过仆兰、成邗、羽山等人。
果然是这名夏将
仆兰、成邗、羽山几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李郃。
不得不说,李郃在这些胡人眼中那可也是一个凶人,迄今为止已杀了至少几十名他林胡部落的勇士,包括乌部落的首领乌浑,以至于李郃这个夏将在胡人战士中被描绘成类似身高数丈、三头六臂的鬼怪形象,如今近距离见到这位夏将,发现对方非但不是鬼面尖牙的形象,而且是一位看上去很俊朗的年轻人,仆兰、成邗、羽山几人自然感到很不可思议。
不过当李郃的目光扫向他们时,他们仍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不敢与对方的视线接触。
“进帐再说吧。”
“是!”
片刻后,李郃将几人带到了身后的帅帐内。
只见他在主位上一坐,开口询问仆兰、成邗、羽山几人道:“诸位此番是投降而来?”
胡亥知道仆兰几人双方语言不通,遂代为翻译了李郃的询问。
说起来,从去年入冬起,他便找他部落中的编外族人也就是过去的胡奴苦学中原语言,几个月下来,基本上已经可以做到沟通,当然只是会说不会写。
再加上他身边时常跟着一名从胡奴提拔的卫士,基本上已经可以做到与联军将士的沟通。
听完胡亥的翻译,仆兰率先开口,只见他学胡亥那样行了一个中原的抱拳礼,随即正色说道:“是的,尊敬的夏将,仆兰氏愿意向夏军投降,乞求活命。”
继仆兰之后,成邗、羽山几人也是纷纷开口,表示愿意投降,换取活命。
在听罢胡亥的翻译后,李郃沉默了片刻,问道:“今日我让胡亥前去劝降你等,确实承诺过,只要你等无条件投降联军,我可以不杀,但这不杀,并不意味着我宽恕了你等在上郡、西河犯下的累累血债,事实上,我也没有这个权力去代被你等屠杀的两地百姓来宽恕你们,这一点,你等可是明白?”
仆兰、成邗、羽山几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都是成年人,他们当然明白纵使投降联军,人家也不会轻易饶恕他们,可不投降又能怎么样呢?夏人的军队已经封死了蔺城,就算像匹娄那样顽抗到底,最后也不过就是被联军全部杀光而已,还不如就像胡亥劝说他们的那样,投降这位夏将,归顺少梁,这样或许还能有什么转机。
想到这里,仆兰当即屈膝匍匐于地,说道:“仆兰氏愿意归顺少梁,若尊敬的夏将愿意接纳我仆兰氏,仆兰氏愿意为您效力,为少梁效力。”
“成邗氏也愿意归顺少梁,为尊敬的夏将效力,为少梁效力。”
“羽山氏也愿意归顺少梁,为尊敬的夏将效力,为少梁效力。”
“乌丸氏”
“羽弗氏”
继仆兰之后,这几名胡将纷纷匍匐于地,表明心迹。
“”
李郃略有些惊讶与意外,转头看了一眼胡亥。
他猜测,多半是胡亥对这些胡人说了什么,否则对方的表现不至于如此的一致。
他问胡亥道:“胡亥,你对他们说了什么么?”
“是的。”胡亥亦不隐瞒,如实说道:“我告诉他们,以他们犯下的累累罪行,只有归顺少梁,归顺子梁大夫,才能得到赦免,甚至可以获得居住在上郡的许可”
李郃听得表情有些古怪。
严格来说,胡亥的话并没有错,只是太过于功利,弄地好像他李郃好似借上郡、西河这场变故趁机吸纳外族壮大他少梁似的原本不相干的两件事,但扯到一起就让人听得很奇怪。
当然李郃也不怪胡亥,毕竟胡亥是草原胡人出身,虽然在努力学习中原文化,但本质上还是胡人直来直往的那一套。
因此他咳嗽一声,纠正道:“你等昔日犯下累累血行,今日主动前来投降,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但你们要赎罪的对象并非是我或者我少梁,而是上郡、西河的百姓。倘若你等真心悔过,愿意作为驻守上郡疆界的卫军,与你等昔日那些动不动便南下侵犯我中原子民的同族作战,庇护上郡、西河百姓的安危,或许我可以代上郡、西河百姓,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这才是中原人的说话方式
李郃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胡亥,也不知后者是否理解其中的不同。
在听完胡亥的翻译后,仆兰率先抬头问道:“尊敬的夏将,不知在我等赎罪的期间,我仆兰氏的族人能否得到生活在上郡的许可?”
“可以。”李郃表情略有些古怪。
得到李郃的肯定答复,仆兰低头说道:“既如此,仆兰氏愿意赎罪。”
继他之后,其余几名胡将也纷纷表示愿意赎罪。
“”
看着这几个极力掩饰喜悦之色的家伙,李郃环抱双臂思忖了许久。
他怎么会看不出,这群家伙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悔过之心,只是在窃喜投降之后能得到在上郡生活的许可罢了。
但为了以胡制胡的大局,李郃还是克制了心中的那份不快,沉声说道:“很好。只要你等真心悔过,愿意接受我中原文化,且为你等昔日犯下的罪行赎罪,我可以为你们说项,代我诸夏,代上郡、西河百姓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不过我也把丑话放在前头,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我可以给予他一个信任,但倘若有人背弃了这份信任,那我也不会再给你们第二次机会,定会叫他”
说到这里,坐在主位上的他身子前倾,一字一顿地说道:“身死族灭!”
就连胡亥都为之一震,更别说匍匐在地的仆兰几人,在听罢胡亥的翻译后,纷纷开口道:“绝不敢背弃。”
见此,李郃满意地点点头,轻笑着说道:“很好,既然如此,带匹娄的首级来见我。”
仆兰、成邗、羽山、乌丸、羽弗几人浑身一震,在面面相觑之后,又在李郃的注视下缓缓低下了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