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有两三只黄雀儿扑棱着翅膀飞过窗边的绿枝。

燕晏打了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

看到桌案上已经整理完毕的卷宗和账本，她松了口气。

梦里梦到高中暑假最后一天，第二天就要开学，而自己的暑假作业却还一笔未动，整个晚上都在疯狂通宵赶作业，眼睁睁看着天亮了，空白作业却越来越多。

这一觉睡的，跟没睡一样。

燕晏推开槅窗，深吸了一大口晨间的新鲜空气，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

昨天看完卷宗应该已经四更天了，她实在懒得动，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现在也才辰时。

大团子们已经开始在院子里转悠了。

燕晏跳下了台阶，开心地扑向了小白。

每日可以撸撸大猫，什么不开心都可以被治愈了，这简直就是理想的生活。

她忽然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

自己包了纱布的左手，几乎已经不疼了，而纱布的样式和打的结，与昨天的好像不一样。

她愣在原地，片刻后撩起裙摆，发现自己被瓷片扎破了的腿也上了药，被好好地包扎了起来。

瞬间感到脸上有点发热。

自己怎么会睡得那么死啊。

这下又让云恕多了一个嘲笑她的的理由了！

小白感觉到自己头上的手停下了动作，仰着毛茸茸的大脑袋，便看到燕晏的脸变得通红。

摇了摇头，从神思飘远的少女手下离开，默默走到廊下的台阶上坐下，眺望远方，目光如同来到岂无春居的第一天早晨时那样沧桑悲凉。

猛虎叹气：请你们都离我远一点，你们的幸福吵到我的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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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晏到大理寺的时候，顾由己正挤出一点时间在练功。

燕晏把卷宗和账本放进了档房。

顾由己跟在她后头，背手拿着长枪，三两步跨进了屋，束发的红色绸带随着他的动作飞扬落下，金灿灿的阳光自他身后漫进来。

汗湿的发丝贴着他的额角，微挑的眼尾透着一点红晕，眉眼飞扬，笑容肆意，看起来精神还是很好。

顾由己看上去很急，笑着道：“女侠，今日上午你陪我去医馆看看那些被我救出来的女子吧，我一个大男人去，不太方便。”

“今日没能早起，你等了很久了吧？”燕晏有点不好意思，接着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顾由己连忙摇了摇头，道：“不晚不晚，整理了这么多卷宗，还要一大早就麻烦你，我已经感激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到这里，顾由己的肚子“咕咕咕”的响了两声。

燕晏笑起来，从怀里摸出来一个手帕包着的小包裹，递给了顾由己：“一猜你就还用早膳，顺手给你带的。”

今日早晨，照例是宋管事为她准备好了早膳，而云恕据说是天都没亮透就去了皇宫。

所以她走的时候就顺手揣了一包糕点，想到她都忙到了后半夜，顾由己的任务量应该会更多，所以他很有可能顾不上吃早饭。

燕晏摇了摇头，一副老成的表情，心想，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规律饮食是多么的重要。

顾由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

燕晏眨了眨眼，笑眯眯的：“不必言谢，回头有空记得请我吃饭就行。”

顾由己点头：“以后什么时候想下馆子，全都我请。”

燕晏左眉微挑了一下，拍了拍手掌：“好耶，这样轻易就白嫖一张长期饭票。”

顾由己没听懂，但还是笑着表示了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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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受害者们的医馆在都在大理寺周围，顾由己说，今日他们去看看，那些身体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的，就将其都送回家中去。

那些受伤比较重的，便都先安置在医馆里修养一阵时日。

他们先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

这家医馆比较小，就安置了八个受害的少女在此处。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气氛在进入医馆之后沉寂了下去。

坐诊的郎中姓张，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见顾由己来了，连忙迎上来。

顾由己问：“她们都怎么样了？”

张郎中摇了摇头：“伤势都很重，短时间内很难痊愈。”她犹豫了片刻，叹了一声气，接着说道，“有两个极不配合治疗，昨日更是趁我外出时，想要服毒寻短见，幸亏我徒弟发现得早，才救了回来，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向顾大人您交代。”

顾由己眉头微蹙，摆了摆手，对张郎中道：“辛苦您了。”

他说着又从袖袋里抽出了两张银票，递给张郎中：“这些钱您先收下，等这事了结了，我再专门筹备些谢礼来。”

张郎中并没有推辞，引着二人来到了后院。

顾由己站在院中，看向燕晏，道：“麻烦女侠你去帮我看看她们，安抚一下她们的情绪，我去的话，不太方便。”

燕晏点点头。

第一间屋里的少女叫做花璐，正是张郎中口中昨天寻死的那一个，燕晏掀帘进门的时候，她正掐着被子缩在墙角。

燕晏怕自己的打扮吓到她，揭了帽子和面纱，缓缓走到她身边坐下。

“你别怕，你们已经没事了。”

花璐瑟缩了一下，看到燕晏眼睛的时候，却有一种沐浴圣光的的安稳感。

燕晏的眼里是满温柔与沉静，花璐在这样的目光里，莫名平静下来。

燕晏想了很久，却还是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比起少女遍体鳞伤，但燕晏觉得，少女心里的创伤，比身体上的应该更为严重。

走遍八间屋子，每个人的眼里，都野蛮蔓延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如同一具腐尸被菌虫侵占，慢慢蚕食，她们身上的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亡。

是啊，她们虽然生活清平，但未来充满希望，明明每个人都应该有平凡却甜蜜美好的一生，却突然遭此横祸。

无尽的谩骂和殴打，令人心惊的黑暗与残酷，日复一日被关在黑屋子里，只有抛去自己的尊严，心甘情愿沦为那群人渣榄钱的工具，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燕晏深深刻在身体里的记忆被唤醒，少女们的绝望和悲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一直到走出了医馆，她才低声说了一句话。

她看着顾由己：“顾大人，谢谢你。”

顾由己皱眉，小姑娘眼中的神情莫名让他觉得心疼，他朝他走了一步，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又惊慌地收回了。

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剩下还有六家医馆，都离大理寺远一些。

顾由己和燕晏到达下一家时，却被告知，昨天半夜有人来，说是奉顾大人之命，带走了那些女子。

二人连忙赶到余下的五家，可无一例外，所有被安置在这几家医馆的女子，全都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