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晏听了玉姑的话，恍然大悟：“川沾山一案的受害者，原来都被收留到了布坊？”

玉姑点了点头：“那些原本就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如今名节尽毁，饶是回到了家里，也难免遭人白眼与诟病，这世道本就艰辛，回去了也难有活路了。”

“有些人家，甚至她们的亲生父母，比起这个结果，也都更希望她们不能回去了。”

燕晏没接话，实在是沉重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恕侧首，看着垂着脑袋好像很低沉的小姑娘，目光不由自主地温柔下来。

燕晏突然转头，看向云恕。

云恕目光避之不及，只能掩饰慌张地咳嗽了一声。

好在燕晏丝毫没有注意到异常。

她扯了扯云恕的袖子，满脸坚定：“云恕大人，我现在是真的从内心崇拜你、尊敬你了！所以，请你一定要坚持你的理想啊！”

云恕微微一愣。

他的理想？

真是奇怪的话。

可看到小姑娘眼中的纯真和希翼，还有坚定和隐隐的悲伤，云恕将在手中握了许久的糖炒栗子塞回了小姑娘手中。

像是奖励似的。

又郑重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像是应了她的鼓励。

栗子已经没有刚出锅时的热乎了，但带着云恕的体温，燕晏握在手中，差点热泪盈眶。

可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见云恕在自己肩上擦了擦手，应该是擦掉手心里沾染的糖渍。

燕晏：“……”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

回到岂无春居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云恕站在岂无春居的门口，递给了她一串钥匙。

燕晏有些好奇，左右看了看：“这是要干嘛？”

云恕倚着门框：“这是云府里书楼、花楼、画楼、琴楼的钥匙，若不想去布坊，又觉得无聊，可以去这些地方寻些乐子。”

燕晏睁大了眼睛，笑容清甜：“突然对我这么好，我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云恕牵了牵唇角：“怕你乱跑，给我闯祸，最近有许多事情要忙，无暇为你收拾烂摊子。”他眼波一转，笑意更深，“若是不想要，便算了。”

燕晏连忙把钥匙收进怀里：“要要要！我当然要了！”

云恕便笑眯眯地走了，没走两步，他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燕晏：“对了，最小的那把有双月纹的钥匙是东面星辰楼的钥匙，从云家祖上以来，那里都是禁地，一般人不可擅进，记住了吗？”

燕晏表情乖巧地点点头，目送着云恕转身离去。

等他走了，才又掏出那串钥匙，细细翻看了起来。

一共五把钥匙，最小的那把，形状奇特，材质也不像是一般的钥匙，摸在手里透着一点点温热的感觉。

钥匙的头部，雕刻着云掩双月的花纹。

燕晏举起那把小钥匙，对着月光看了看。

不得不说，云恕是真的缺德。

明知道人人都有好奇心，还故意把禁地的钥匙给她。

这不摆明了想要钓鱼执法吗？

燕晏决定要发挥自己超常的自制力，坚决不让云恕达到他卑劣的目的！

而且，不管是童话里，还是恐怖故事里，那扇不能打开的门后面，一定都藏着不好的东西。

她完全没有作死的兴趣！

而且也一点都不好奇！

没错，一点都不好奇！

燕晏一把将钥匙都揣进了怀里，而后利落地迈进了门槛，朝着里屋走去。

屋里黑梭梭的。

燕晏点了两盏灯，就发现小刺猬坐在桌子上，正用十分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小刺猬阴阳怪气：“鬼混回来了？”

燕晏：“咋……咋了哥？”

小刺猬看着燕晏，好像一个发现丈夫偷欢，结果丈夫还在自己面前装傻的怨妇。

她冷哼一声，团成球抱住了脑袋，委屈得不理燕晏。

燕晏一头雾水，坐在桌前，盯着小刺团看了好一会儿，也什么都没看明白。

决定先洗洗睡了。

翌日，燕晏在云府用了早膳，就决定去布坊帮忙。

当然，按照云恕的吩咐，小白、堆堆和怦怦，她必须要带一个作为小跟班。

未免太引人耳目，燕晏自然不可能把它们三个都带上，而三个大家伙自然都想跟着她一起去，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实行轮班制。

今儿带小白。

对上小刺猬幽怨的目光，燕晏最后还是带上了这个唠叨的小喇叭。

-

布坊今日出奇的热闹。

听玉姑说，云恕大人身边的小姑娘，也就是神使女大人今天要来。

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燕晏过了生桥，远远就看到布坊的大门下，有好几个人在那里等着了。

玉姑拨开人群，一边接了燕晏，一边笑着骂了围在门口的小姑娘们：“快干活去，别凑热闹，当心吓到了小栗子。”

有个模样明媚的小姑娘笑嘻嘻地挽住了玉姑的胳膊：“玉姑，你是知道的，能这样近距离见到神使女大人，可是我们这一辈子都没想到的事情。”

在景国百姓心中，万物灵神是护佑天下平安的神明，是在乱世混沌中带给他们光明的信仰。

而神使女，为苍生祈福，传达百姓信仰的使者，在他们心中也同样有些分外圣洁的地位。

但除了神使女的继任仪式，每年一度的祁神祭，和发生天灾或者有重大喜事的特设祈福仪式之外，其余的时间，他们都见不到神使女。

就算在这样的仪式上，也都是远远观望，还不一定挤得到好位置。

虽说神使女的特性应该是亲民，以前的神使女也的确是与民同乐，但自从三百年前的大乱之后，习俗渐渐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到如今，神使女也就只到权贵名门的府上跳祭神舞了。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见到了活的神使女，无疑是一件很惊喜很稀罕的事情。

但燕晏总觉得，自己此时就像动物园新来的濒危动物，而且还是长相奇特十分有噱头的那种。

玉姑抬手拦了想要往上凑的小姑娘们，脸上带着点得意的笑容：“好啦好啦，以后小栗子会经常来的。”

燕晏尽量“和蔼可亲”地笑了两声。

看到小姑娘们蠢蠢欲动又因为自己身后小白的威慑不敢凑的太拢，心生一计，微微一笑：“大家不要怕，这个大家伙，大家都可以轻轻rua一rua，它很乖的！”

没有人会拒绝一只萌得要死的巨型大猫！

果然，小姑娘们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了小白身上。

燕晏松了一口气。

看着小白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僵硬着身体接受着一群漂亮姐姐的虎摸，燕晏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年轻虎啊，等它再长大些，会怀念这个情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