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柳氏的肚子越来越大,离临产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她的两条腿已经肿的完全不能下地随意走动了,大家都以为是怀孕导致的,安慰她生过了就恢复了,而苏锦一却明白,这样的肿状多半是她的病导致的。
看着柳氏这般模样,她心中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慢慢的也就把之前落水的事抛之脑后了。
柳氏下不去床,苏锦一平时没什么事就过去陪她解闷,给她弹唱自己曾经最喜欢的歌曲。以前郭妈妈着人教过苏锦一弹古琴,后来空闲的时候她就把自己喜欢的歌曲配上古琴,弹唱给郭妈妈听,别有一番风味。现在唱给柳氏,心境却大相径庭。
“戏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扇开合锣鼓响又默
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
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
这天苏锦一正唱着,殊不知陆元将军早已站在门口。柳氏向苏锦一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退下,正准备下去,陆元将军却说:“继续唱吧。”
苏锦一看了柳氏一眼,见对方点点头,便继续唱了下去。
陆元将军走到苏锦一的琴前,看着她的手指在琴弦上游走。也许是感受到了注视,苏锦一便抬起头,对上了陆元将军那双深邃又没有波澜的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铛……”琴声戛然而止,苏锦一的头痛又开始了,脑海中的影子仿佛和面前的陆元将军重合在了一起,此刻的头要炸了一般。
她抬起头,猩红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一样,忍着疼痛缓缓地问:“将军,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陆元此时的表情也是极为震惊,但随后便恢复了平静,摇摇头说:“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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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阴的,却热的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空气稠乎乎的像粘住了一样,看来一场大雨将要破势而出。
这几天苏锦一一直在后院忙活,偶尔去柳氏那面侍奉一下,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心神不宁的。
正一边浇着花一边想着,突然前院跑来个丫鬟,大喊着:“夫人要临产了,后院来几个丫鬟,赶紧去前院帮忙!”
终于还是来了。
苏锦一思索了片刻,秉着人命关天的原则,她还是放下手里的浇花壶,带了身干净的衣服就奔前院了。
到了前院,陆元将军在门口着急的来回踱步,一堆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的很,时不时传出柳氏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这时秦管家匆匆忙忙带进来一位老者,看样子应该是接生婆子,对方刚要向陆元将军行礼作揖,陆元急切的说:“快带进去吧!”
不一会屋里传来接生婆子的声音:“夫人深呼吸,双腿分开,用力……”
过了一会接生婆子又大声吆喝“热水!”
屋外又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热水,一盆盆热水被端进屋,“夫人用力,用力啊……”
“啊……啊…”明显感觉柳氏很吃力的样子。
“将军,我曾读过些许北疆秘笈,里面有关于女子孕娠的,可否让我进去一试?”苏锦一走过去和陆元将军请求。
陆元将军投来质疑的目光。
这时接生婆子大跑出来:“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夫人她已有血崩之相!”
“什么?!”陆元将军难以相信现在的状况,瞪大眼睛看着接生婆子。
“小人无能为力啊!”说完接生婆子直接扑倒在陆元将军脚下。
苏锦一不顾陆元将军的质疑,直接从接生婆子身边挤过去,跑到里屋。只见柳氏湿漉漉的头发粘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成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双手紧紧抓着被汗水浸湿的床单,而下身却布满了血。
这一幕异常的熟悉,它竟然和自己的梦重合了!
苏锦一害怕的退后了两步,双腿有些僵硬发抖。看到她进来了,柳氏紧紧抓住她的手,沙哑着嗓子说:“救救我的孩子”,那渴求的目光是何其的熟悉!
这时陆元将军从外面冲了进来,接生婆子随后也紧跟了进来,苏锦一冲她大喊,快去拿剪刀,再去准备一些热水。
不顾男女礼节,趁这个功夫苏锦一换上了带来的干净衣服,一边帮柳氏止血,一边给自己打气,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
提前给柳氏喝了麻沸散,准备好一切,苏锦一仿佛站在了手术台上。拿起剪刀用热水消了毒,苏锦一小心翼翼的操作起来,慢慢的柳氏的肚子被苏锦一剪开一个小口,一层又一层。
终于她看见了孩子的小脑袋,被卡住了,苏锦一慢慢用手推动,一点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孩子的头慢慢露了出来,苏锦一赶紧拖住小脑袋一把将孩子抱了出来,这个动作熟悉到一气呵成。
柳氏在看到孩子那一刻,提起的那口气终于放下了,这口气仿佛吊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略有不甘的看向陆元将军说“其实我知道,我早就该走了”。
接着她的瞳孔愈发的涣散开来,不好!
苏锦一赶忙帮柳氏缝合肚子,但柳氏已经变得双目游离,直至停止呼吸。
陆元将军半跪在她身边,轻声唤她“夫人.......夫人.......如澜!如澜!!!”无论怎么呼唤,柳氏最终还是垂下了手。
柳如澜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