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心里已经有猜测,可听到李宽肯定,刘仁轨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李宽看他发愣,笑了笑,“怎么不信吗?”
“不是”刘仁轨本能摇头,紧接着又老实回答道:“是有点。”
其实不难理解,堂堂楚王,年纪又不大,难道不应该在宫里?
李宽也没解释,直接把玉珏递给他,“不要拒绝,有一条退路总归是好的。”
玉珏是当年过继给李智云时,李渊赐下的东西,且只有当年封王的皇子的嫡长子才有一块。
虽说李渊跟李世民现在的关系进入了冰点,但是李宽相信,李世民如果看到玉珏,也会给李渊几分面子。
“这······”刘仁轨有些为难,从内心来说,他自然想收下,可东西太过贵重,他与李宽并无交情,实在受之有愧。
想了想,刘仁轨问道:“大王,为何这般待我?”
说的不清不楚,但李宽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笑道:“我说是因为一见如故,你信吗?”
“这······”刘仁轨死死的盯着李宽,好一阵后,他接过玉珏笑道:“多谢大王。”
李宽摆摆手,“对了,你们怎会来到这个地方?”
“此事说来怪小人,本来我们走的是官道,为了节省时间,小人提议了走小路,哪知走到半路迷失了方向。”一旁的伍长许清解释道,看起来颇为拘谨。
之前猜测李宽是公侯子弟,两位伍长都有点念想,投靠到李宽门下的,可现在知道李宽是亲王,他们却反而没有任何心思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的本事一般,也就能在纨绔子弟下面跑跑腿,亲王这种等级是看不上他们的。
岂不见,李宽一直都没有理会他们么。
李宽微微一笑,正准备说点什么,清源带着换好外衣的春晖走了出来。
“小师兄,清源把你的留在道观的茶叶喝完了。”
清源尴尬的直挠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打李宽弄出炒茶后,道观里的其他人也爱上了炒茶的味道。
孙道长尤为喜爱,留在道观里的茶叶,多半是被他老人家喝了的,就连外出云游都会带一些走。
道观里剩下的茶叶本就不多,李宽又没派人补给,然后就给清源喝完了。
实际上,他并没有喝多少,可最终的结果的确是他喝完的。
李宽愣了一下,“我至少留了五斤吧,你当饭吃?”
“小师叔,天地良心啊,师祖他老人家这次出门云游,便带走了不少,根本没给我剩下多少。”清源相当委屈。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只是怠慢客人了。”
“谁说不是呢,怠慢你们了。”清源舔着笑脸,走到李宽身边蹲下,帮忙剥栗子。
刘仁轨他们哪敢赞同清源的说法,朝他笑笑不说话。
此后,气氛有些沉默。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宽的身份,刘仁轨三人只是默默的帮忙剥着栗子。
尤其是两位伍长,若非李宽提及到他们,坚决不说话。
倒是春晖这丫头,像小话痨似的,一直喋喋不休,大抵都是些告状的话,比如清源花钱买了书却不给她看,去了终南山的清陵总是打她屁股之类的,不过说这些话的时候,小丫头脸上是带着笑容,看得出来她很亲近两位师侄。
李宽他们这边剥好栗子,李进财也烧好了热水。
刘仁轨谦让,让两位伍长先去洗澡,他跟着进了厨房。
春晖这丫头绕着李宽蹦跶,嘴里一直吵着要糖炒栗子,吵得人脑仁疼。
身边有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候会因为她感到高兴,有时候也因为她感到恼火且无奈。
张了张嘴,教育小姑娘的话,实在舍不得开口。
既然不愿意说她,便动手吧。
首先把栗子洗净,然后用利器把栗子皮割开,最后用清水洗干净,放在水里浸泡。
约莫十分钟左右,捞出浸泡过的栗子沥干水。
转身准备拿案板上的白糖和盐,却发现春晖偷偷摸摸的,用手指沾罐子里白糖,发现李宽看着她,赶忙把手放到背后。
“小师兄我没吃,我就是替你尝尝这个罐子里的是糖还是盐?”
李宽:“······”
当我是傻子吗!
罐子上明明贴了标签好不好。
轻轻敲了下丫头的脑袋,“不是不让你吃糖,但是要少吃,不要牙齿会坏掉。”
“我只吃了一点点。”春晖伸出小手,拇指与食指之间留出一点缝隙,表示自己吃的很少。
李宽宠溺的笑了笑,没多说她,毕竟这年头零嘴不多,偷吃一点白糖而已,实在不该苛责太多。
关键,平日里有清陵和清源看着,小丫头要偷吃也不容易,自然不会因为吃糖而长蛀牙。
铁锅烧干,将盐倒入,同时倒入已经沥干的栗子,徐徐翻炒。
没过几分钟,栗子便慢慢涨开来。
此时,需要加快翻炒的速度,李宽便把锅铲递给了李进财。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余光发现了刘仁轨傻愣愣的站着,双眼瞪大如铜铃,嘴巴微张,一副吃惊的模样。
“正则这是怎么了?”
听到李宽问话,刘仁轨回过神来,“大王,刚才的那是盐和糖?”
李宽嗯了一声,大概明白刘仁轨为何吃惊了。
现在市面上的盐和糖,最好的也就是青盐和饴糖,而他所用的盐和糖,都是经过提炼过的。
盐,洁白如雪。
糖,晶莹剔透。
仅凭这点,便足够令人吃惊。
“世上有这么好的盐和糖?”刘仁轨看着灶台上的罐子,像似在自言自语一般。
“当然没有,这种盐和糖,可是我和小师叔提炼出来的,有些还是从卤盐中提炼出来的哦。”灶台前烧火的清源自豪的说道。
白糖在长安城里有卖,现在不算什么稀奇的东西。
但是,提炼过的精盐,却是很稀奇的。
因为朝廷对盐铁管制,提炼过的食盐,一直都是自家人用,从未流入市面。
“卤盐?!卤盐可是有毒的,提炼出来的盐能吃?!”刘仁轨看向清源,神情愈发惊讶。
“当然能吃。”
“那如何提炼?”刘仁轨追问。
“这可复杂了,其中关系到化学知识和物理知识,说了你也不懂。”
刘仁轨:“······”
你不说,他怎么懂。
最后,刘仁轨没有多问。
想来从卤盐中提炼食盐的办法,不简单,人家肯定不会传给外人,他干脆便不打听了。
总之,知道李宽和清源能从卤盐中提炼出食盐便足够了。
李宽没管刘仁轨跟清源,看着锅里的情况,从而指点李进财。
没办法,李进财做饭是一把好手,可这做零嘴,他总是把握不好火候。
先前粘在栗子壳上的盐粒慢慢脱离,盐色渐渐转深。
李宽开口了,“现在加糖,慢一点,撒均匀一些,对,就这样,慢慢抖。”
糖加进入以后,盐粒开始发粘,渐渐变成黑色,糖分焦化,焦香四溢,有种路边糖炒栗子的感觉。
待炒到盐粒不再发粘,让清源熄火,盖上盖子闷一会,保证栗子熟透并使焦糖香气渗入栗子里。
一盏茶的功夫,糖炒栗子起锅。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是心急吃不了糖炒栗子,因为心急,春晖这丫头被烫的嗷嗷哭,问她还吃不吃了,结果小丫头哭着说,烫着也要吃啊,不吃,不就是白被烫了么。
因为听到刘仁轨肚子叫,炒好糖炒栗子,李宽便吩咐李进财开始做饭。
做的早,吃的也早,吃完饭,天色还没有暗下来。
刘仁轨他们要走,李宽也没留。
道观就这么大,留下刘仁轨三人,有些住不下。
不过,李宽特意让李进财跟着下了山,帮刘仁轨他们借住赵娘子家。
晚间,李进财冒着秋雨回到道观,问李宽为何如此优待刘仁轨,竟然连太上皇赏赐的玉珏都给了刘仁轨。
李宽望着山下,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却是没有回答李进财。
说实话,他没想过收刘仁轨到麾下,理由自然跟此前不打算收薛仁贵是一样的。
但是,并不妨碍他交好未来的名将名臣。
朝中有人好办事,在任何时代都是适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