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杰奎斯想起了妄想会中，莎隆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如今，他终于亲身体会到知晓真相后的讽刺。

如果这些虔诚的信徒知晓了神的真面目，他们会做出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呢？杰奎斯强行让自己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一个异类。

彻头彻尾的异类。

“别发呆，好好记录。”简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啊，好。”杰奎斯赶紧低头，迅速落笔，将自己的表情深埋在蓝色记事本之中。

【十月二十九日，上午九点，老兵公会的年终庆典准时于格林伍德大街举行……】

两个多小时后，又一位身居高位的人上台，杰奎斯下笔飞速，很快便如实记下了相应的内容。

突然，他心有所感地回头，简正在楼梯口朝他招手，脖子上挂着一个颇为沉重的照相机。

简已经拍好了照片……杰奎斯合上笔记本，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朝着室内走去。

“两位，请到这边，”托姆将两人带到一楼，“我们马上将在格林伍德大饭店上举办宴会。”

这时，简停下脚步，伸手挡住了身后的杰奎斯，笑着说道：

“我们就不麻烦了，时间紧张，我们直接去资料室，早点把一切整理好，让老兵公会的盛名响彻王都。”

“没关系的，资料的事情下午再翻阅也来得及。”托姆愣了愣，同样笑着回道。

简摆了摆手，给出了一个非常场面化的理由：“多谢您和公会的好意，我们主编非常看重这次采访，让我们在两天内完成报道，后天就要出版，所以要抓紧一切时间。”

话已至此，托姆只好耸耸肩，将两人带到了一间小的接待室。

里面只有一张摆满了资料的桌子，以及桌子两边的两张座椅。

“您之前要求的资料全在这里，后续还需要什么东西请及时联系我，”托姆深鞠一躬，准备告辞，“晚些时候，我会派人给二位送饭。”

杰奎斯起身，客气地和对方道别：“谢谢您的好意，托姆。”

目送对方离开之后，他轻轻关上了门，疑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简却已经开始翻阅那些资料，她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回答道：“没什么，只是不习惯参与那些不必要的应酬。”

“这也是凯根派我来这里的主要原因，他知道我会最快时间完成这份报道。”

“原来如此。”杰奎斯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开始检查另一堆文件。

在来的路上简已经告诉过他，浏览这些文件是为了更好地了解老兵公会的福利制度，以便在报道中实事求是地，更好地……吹彩虹屁。

《老兵福利改革法案》《老兵公会十月支出明细》《亨德尔先生携手牧歌银行一起投资老兵公会》……

作为一个每天都要和大量资料打交道的律师，杰奎斯以丝毫不输简的速度翻阅着眼前如山的文件，时不时用钢笔在记事本上记下一些关键信息。

突然，他笔尖一顿，重新找出刚刚粗略浏览过的一份文件。

补贴的方式居然不是直接把钱打到账户上，居然是公会花钱购物，将价值三千欧尔的生活必需品送上门去？

公会为什么要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方式？为什么不让老兵们自由支配？杰奎尔皱了皱眉头，开始一字一句地检查那份《老兵福利补贴简要介绍》。

他想起了前世种种光怪陆离的贪污案件，本能地怀疑这里面有蹊跷。

【为了保证老兵福利的最大化，公会将使用合作方的特殊渠道为老兵们购买生活必需品，并在每月的一号和十五号将它们亲手送到各位老兵家中。

如上品里维尔牛肉，公会可以通过合作方七折买入，更好地造福老兵……又比如每月承装物品的礼盒，都由公会通过渠道以成本价购得……】

“简女士，请看这份报告。”杰奎斯打定主意，起身将报告交给了桌子对面的简，并指了指刚刚他发现的那段话。

简大致浏览了一遍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问道：“怎么了？”

杰奎斯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怀疑，然后说道：“简女士，有没有可能，老兵公会在这些账单上做手脚？”

“不，这是现在非常常见的方式，很多公会的补贴都是以这种形式发放的，不然很难拉到投资商。”简并没有相信他毫无根据的说法，这样解释道。

“杰奎斯，不要做不切实际的怀疑，专心于你的报告，上午就表现得不错。”

杰奎斯却仍不死心，以他的经验判断，所谓的特殊渠道，可以操作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比如说，做假账、洗钱、贪污等等等等。

这背后如果真的有问题，一定会变成一宗牵连甚广的大案。

而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在手握权力之后，能经得住这样的诱惑。

“简女士，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见见公会详细的账单，如果没有问题，我愿意自罚工资。”

“那里不是有十月份的账单吗？我记得我让他们准备了的。”简没有抬头，开始继续翻阅其他资料。

“我想要的是更加详细的账单，精确到每一分钱的那种。”杰奎斯没有放弃，认真地解释。

简无奈，只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报社的工资是按照报道的质量和数量来算的。”

“如果我们要去核对每一份账单，必然会拖慢工作的进度，那时候，就算你不自罚工资，你也得不到一分钱。”

“简女士……”

“不过，我们去资料室看看吧，就当是对新人的特殊照顾了。”简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诶……”杰奎斯愣了一下。

“走吧，抓紧时间。”简已经穿上了挂在椅子上的深绿色大衣。

“啊，好的……”杰奎斯也起身，将刚刚想说的话补全，“如果对方坦然将有关特殊渠道的账单交给我们，那也许真的是我多心了。”

“如果对方再三推辞，遮遮掩掩，那就说明有问题。”简帮他补全了后半句话，率先打开了房门。

杰奎斯不由地笑了，跟了出去。

“先生，我们是《梅斯日报》的记者，由于工作需要，请您帮我们寻找一下近三个月有关补贴收支的详细情况。”简将记者证拍到了桌子上，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

“什，什么……”资料处那位年轻人完全没有料到他们的来意，额头流下两滴汗水。

杰奎斯上前，重复道：“近三个月有关补贴收支的详细情况。”

“请稍等……我需要请示一下会长……”年轻人有些不知所措，磕磕绊绊地说道。

杰奎斯眯了眯眼，反问道：“会长不是还在饭店举行宴会呢吗，就不用麻烦他了吧。”

“不……按照规定……”

“等等，先生，为什么小小的一份文件需要请示会长？我想托姆已经和您说明过我们的来意了。”简用非常客气的语气说出了咄咄逼人的话语。

“这……关于特殊渠道的账单一般都是由会长的个人秘书亲自负责。”那年轻人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说出了实情。

杰奎斯和简对视了一眼，明白这趟没有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