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许久,顾长亭才神情恍惚的回过神。
他越想越不对劲,还是觉得谢昀的表现和平时不大一样。
“不行,我得保护好小澜儿。”
说着,他追上去:“谢景栖你要去哪!我给你介绍个姑娘你要不要伐?”
“你别跑啊,李尚书家的二小姐,喜欢你好久了!”
谢昀懒得理顾长亭。
不过,他清楚顾长亭是个固执一根筋的人,不让他达到目的,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于是,谢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靛青封皮的小本本,小本本干干净净的,也没有被雨水弄湿。
顾长亭问:“这是什么?”
谢昀走到为了疏通河道搭建的简易木架上,取笔蘸了旁边的墨汁,道:“姻缘簿。”
顾长亭一脸迷茫。
“说吧,你要给我介绍谁,我记下来还不成吗。”谢昀说道。
顾长亭震惊的拿过小本本翻了翻,发现这里面都是姑娘的姓名介绍——
给谢景栖相亲的姑娘,已经从皇宫排到了城门口,数列都列到了第五十三位——京兆尹陆秉心的大女儿陆丛云,温柔娴淑,貌美如花,年二十,尚未婚配。
谢昀抬头看着顾长亭,很无辜的问:“怎么不说了?”
给他介绍姑娘的人多如牛毛,他一开始还能推脱拒绝,如今实在推脱不了,只能记下了敷衍,然后放出话去,自己暂不考虑娶亲。
有人对他说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追寻的是那样的良缘,而不是媒妁之言。
他亦如是。
“打扰了!给你也是被你耽误!”顾长亭顿时收回自己的话,放弃了这个念头。
呵,给谢昀介绍姑娘还不如给他介绍,他也还没娶亲呢啊!
不知过了多久,谢昀几人带领着工匠与侍卫,终于疏通好了这一处河道。
天色已经浓黑,顾长亭起身回家,而太子没坚持半个时辰,便把事情交给谢昀,早就自己溜回东宫了。
此事其实顾长亭也不负责,但他坚持认为自己是和谢昀齐名的第一公子,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手,如今水灾后京里四处都缺人手,他接管这些事情也就成了职责所在。
顾长亭往顾府赶了一会儿,发现谢昀也走这条路。
“谢景栖,你跟着我干嘛?”
“回家啊。”谢昀说道。
顾长亭:“你家不是在城南吗!”
“昨天的雨把我家冲垮了,我要回谢家祖宅住一些时日。”谢昀淡淡地说,走的比顾长亭还快。
顾长亭:“行吧,只是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谢家还有什么祖宅,宅子在哪?”
当年谢家出事后,只有谢昀一个人还活着,他与谢昀熟识多年,也没听他说起过什么祖宅。
“你家隔壁。”谢昀不紧不慢的回答。
“......”顾长亭陷入沉默。
“谢景栖你就是对小澜儿意图不轨吧,你个老菜帮!”
“谢某不是老菜帮......”
*
时隔半月,顾澜终于回到了定远侯府。
马车刚停,侯府的管事李伯便领着一众丫鬟迎上来:“公子终于回来了,老夫人和夫人都在前厅等您用晚膳。”
一群丫鬟眼巴巴的望着顾澜,每个都眼里泛泪。
子衿道:“公子感染了风寒,还是先去休息的好。”
李伯也看到了顾澜布满红晕的面庞,连忙传召侯府的大夫,关心又心疼的说:“那公子赶紧回屋休息!没事,回家了就好了。”
顾澜被子衿扶回房间睡下,过了好一会儿,她睁开眼,发现面前围了一圈脑袋。
“澜儿还有哪里不舒服?”
“澜儿不要担心,咱们侯府本就地势高,水灾时你二叔带了人回来,长亭又疏通了府外的排水渠道,侯府没有任何事。”
“乖孙,在宗学累不累,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老身怎么觉得乖孙都饿瘦了。”
“大侄子,你吃点啥,二婶给你下厨去!”
这围着的一圈人,便是周夫人、顾老夫人、王氏。
三个女人见顾澜醒了,一下子兴奋起来。
顾澜:“让一让,透透气。”
顾老夫人一拍脑门,连忙让开,想了想说道:“乖孙,你看你瘦的都不成样子了,要么,咱们不上学了!”
周夫人:“你就算想在家里绣绣花也行。”周夫人望着顾澜没有血色的小脸,也妥协了。
王氏:“那倒也不必绣花,让承业给找个清闲一些的差事正好,没事,二婶给你做好吃的将补回来!”
这仨人,放到后世,绝对会被批判溺爱孩子。
顾澜掩下眼底的笑意,声音淡淡:“我没事,天色已晚,祖母,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一番劝说之后,三个女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顾澜的房间。
不出半刻,王氏去而复返,送给顾澜一大盆早就熬好的,据说很养胃的蜜枣碧粳粥;
不出片刻,顾老夫人去而复返,悄悄唤悠儿给顾澜的房间点上温和的安神香;
不出片刻,周夫人去而复返,端了一碗汤药和一大把从王氏那里顺来的蜜饯。
“我自己可以!”顾澜坐起身,连连摆手。
周夫人眼眶秒红,看着女儿,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声音委屈又悲伤:“澜儿连喂药这点小事,都不能满足娘吗?”
顾澜:......
她看到周夫人要哭,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一炷香后,周夫人心满意足的放下药碗,看着小脸被苦成苦瓜的顾澜,给她喂了两枚蜜饯。
顾澜从来没有被人亲手一口一口喂过药。
她虽然被那汤药苦的五官都皱巴到一起,但还是很乖的全喝完了,然后一口气嚼了一把蜜饯,咬牙切齿的鼓着嘴巴,让周夫人在心里笑起女儿可爱。
但她不敢很明显的笑出声。
女儿比从前懂事了很多,居然因为怕自己哭都不拒绝自己喂药了。
但她的性子还是和之前一样傲,最近女扮男装瘾越来越大,还不许她夸可爱,只能夸俊,周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失落。
感受完为人母快乐的周夫人满意离开了顾澜的房间。
顾澜吧唧着蜜饯,望着她的背影,给自己舀了一勺王氏做的碧粳粥。
太香了。
她鼻息间是顾老夫人送的安神香味道,很好闻,她失神了许久。
真的从没人喂她喝过药,
更没有人,
对她这么好。
顾澜的风寒来的快,走得也快。
次日,顾小侯爷就恢复了往日的风流倜傥,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玉带勒着额发,墨发如云散落,懒洋洋的躺在步莲斋院内晒太阳。
整整三天的阴霾终于散去,阳光倾洒,只是空气比之前寒凉许多,顾澜身上盖着一层薄毯,都不能凹造型扇扇子了。
因为暴雨,步莲斋的葡萄架倒了,睡莲没了,小金鱼也游走了。
不用上学的日子,她躺了一会儿总觉得少些什么,于是,找出糖罐,开始一粒粒的给容珩数糖豆。
休沐虽说只有一天,但按照现如今的情况,懋勤殿都被水淹了,她不知道要在家躺多久。
不给容珩带饭,顾澜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中午吃什么了。
数了几颗糖后,她没忍住,开始往自己嘴里扔。
反正容珩看起来也不大喜欢吃糖,要么她帮他吃了,下回换成包子吧,实惠管饱还经饿。
“别吃了,再吃,小侯爷的牙该生龋齿了。”
一道带着笑意的温润声音从附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