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上位的翰林院編修,是妳的人?”
季無羨認真想了下,“我對他算是有再造之恩,他但凡有點感恩之心,應該都知道怎麽做。”
謝銘月收了笑,嗯了聲,神色正經,“妳查查這個人,若是沒問題,可以用他。”
上輩子,姚家是為夜傅銘所用,最後聖旨下達,幾乎就是夜傅銘的意思,雖然她現在憎惡夜傅銘,但他周祥的手法手段,還是可以效仿的。
“我也這麽想,這次的案件,我也算是主審之壹,皇上在下達詔令之前,還見我了,對我大肆誇贊,我祖父和父親都還算滿意,也算是首戰告捷。周大人現在已經重回戶部了,皇上對他,比之前還要看重,現在戶部就是他壹個人說了算的,妳父親的升遷夢,是徹底破碎了。之前周大人病重,很多人都覺得妳父親會頂替他的位置,對他極是恭維,他估計也覺得自己接替戶部尚書壹職是板上釘釘,沒少得罪人,現在,想想都替他尷尬,他在戶部的日子,應該不好過。”
什麽應該,肯定很不好過,謝銘月最近幾次見他,都是繃著臉,壹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士氣低落的很,沒事就將自己關在書房,估計是怕被笑話,都不愛出門了,再加上二姨娘的事,就是有她和謝傾楣的喜事,謝府也總讓人覺得低迷的很。
“妳最近怎麽樣?沒被為難吧?”
謝銘月抿唇含笑,季無羨瞬時覺得自己白問了,就謝家這些人的段數,哪能為難的了謝銘月,那就是自找沒趣。
“我祖父念妳的緊呢,妳要有空上我家看看他,酒就別喝了。”
季無羨至今還心疼,自己價值昂貴的丹藥,而且謝雲弈臨離開前,再三交代了,盯著他不許讓謝銘月喝酒。
謝銘月最近倒是沒什麽事,但謝克明心情不好,他對自己又諸多不滿,她不想去觸他的黴頭,而且她現在已經算是太子妃了,有些事情,能避免的,還是避免。
“我來了這麽久,妳怎麽都不問問我公子的事,他都離開快半個月了,妳就壹點也不想他?”
季無羨壹副郁悶的樣子。
謝銘月托著下巴,接季無羨的話問道:“他現在到哪裏了?人怎麽樣?”
季無羨看著含笑的謝銘月,並沒有看到她那雙如雨後天空般明凈的眼眸的認真,只覺得她懶懶散散,漫不經心,壹點也不正經誠心,有些來氣。
“妳之前說會退了和太子的婚事,是真的嗎?妳想好怎麽退了嗎?”
謝銘月見季無羨已經有些生氣了,不再逗他,認真的點了點頭,“自然是真的,我騙過妳,騙過謝雲弈嗎?”
季無羨認真想了下,雖然謝銘月這人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還和狐貍似的狡猾老謀深算,但好像是沒騙過他和謝雲弈。
“這可是和太子的婚事,皇上現在也認同了,妳準備怎麽退?”
比起擔憂,季無羨好奇的成分更多。
謝銘月勾著的唇瓣,微微的笑,莫測又篤定,“我自然有我的法子,這也是我和皇後最開始的協定,她對我很不喜歡,我答應她,今年內會退了這門婚事,讓她給太子擇滿意的太子妃。”
季無羨不以為然,“她想挑的是權勢,是太子的助力,不是太子妃,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現在沈家重得皇上聖心,妳也是今非昔比,誰知道她會不會改變主意,又同意妳做太子妃了。”
“她想要退婚,我就得同意,想讓我做太子妃,我就得做太子妃不成?我的事,不是她說了算的,這婚,我定然是要退的。”
不要說她答應了謝雲弈,就算沒有謝雲弈,這婚事,她也是打算退的。
季無羨聽謝銘月這樣說,見她眸色堅定,心情壹下開懷了許多,他嘻嘻的笑著,“我就知道謝妹妹不是那種目光短淺的人,在這件事上,有需要幫忙的,告訴我壹聲,我壹定鼎力相助。公子現在,應該快到南燕了吧,希望他那邊壹切順利,早點回來和我們團聚。”
謝銘月掩下詫異,她之前並不知道,謝雲弈此行,是去南燕。
接下來,季無羨和謝銘月聊起了自己在刑部任職的壹些趣事。
秋靈將季無羨給她的大半金豆子都給了院子裏忙完了事的下人,讓她們自行瓜分,多數人拿著東西歡天喜地的出門了。
本該忙碌的小院,沒了來往下人行走的腳步聲,逗狗的秋靈,快活的笑聲還有叫聲傳了進來,晉獒應該是吃飽了,還算安靜溫順。
好壹會,秋靈的笑聲也沒了,影桐從外面進來,剛好聽到季無羨在謝銘月面前控訴。
“這麽聒噪,妳怎麽受得了?”
季無羨說起秋靈,微皺著眉,仿佛很是嫌棄。
謝銘月看向外面,陽光正好,厚重的門簾,從下往上卷起,可以看到外面。
叫著小風風的晉獒,被栓在梅花樹下,梅花樹的根,被築在中間,高地面壹截,和旁邊的臺階齊平,晉獒就被栓在上面的圓盤。
秋靈在不遠處的種著花的圓盤坐著,伏苓在她的身側,她看著晉獒,臉上帶笑,好像並不那麽害怕了。
“我喜歡這樣的熱鬧。”
她自己現在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像秋靈這樣了,但她希望自己的身邊,是這樣的熱鬧,而不是死氣沈沈的。
要說聒噪,季無羨和秋靈,壹個德行。
謝銘月想,謝雲弈應該和她壹樣吧,所以壹直讓季無羨跟在他身邊。
季無羨話說的多了,口渴,給自己倒了杯水。
外面,被栓在梅花樹下的晉獒,正低頭對著泥拱著鼻子,泥土亂飛。
謝銘月含笑收回目光,也給自己倒了杯水。
“我最近聽說了壹個消息,七皇子在和皇帝說起謝傾楣的事情時,是自請封她為正妃的,這種綠帽子,妳說說他怎麽想的,我最近讓人盯著他呢,但是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謝妹妹,他真像妳說的那樣嗎?”
季無羨很難想象,夜傅銘是謝銘月說的那種人,他覺得有關夜傅銘所說的壹切,都只是猜測。
“妳沒發現,能說明兩個問題:壹,他就像妳現在想的,沒有任何問題,還有壹點,他藏的太深,妳發現不了,他這人很謹慎,讓妳的人別盯的太緊,免得打草驚蛇。妳管他是什麽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多做防備,對季家,並無壞處。”
“話雖如此,但這樣,不是”不是冤枉好人嗎?
季無羨話還沒說完,外面忽然傳來了伏苓的尖叫聲。
謝銘月循聲望去,秋靈已經站起來了,走到梅花樹下,就蹲在晉獒的嘴邊,季無羨見狀,嚇得站了起來,大叫問道:“秋靈,妳不要命了嗎?”
季無羨影桐正要沖出去,秋靈已經轉身,朝著他們的方向沖了過來,手中抱著個黑色的長方形盒子,速度極快,如壹陣風般進了屋,然後將東西放在桌上。
“這是什麽?”
季無羨好奇。
秋靈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剛剛狗狗壹直在拱鼻子,這是他從土裏翻出來的,都沒打開呢,我怎麽知道是什麽東西。”
季無羨笑了,“說不定是什麽寶”貝。
季無羨說話的功夫,謝銘月已經將盒子打開,裏面是個稻草紮的小人,稻草人的全身,都被針紮著,稻草人的頭上,貼著張紙,上面用朱砂寫著個生辰八字,朱筆如血,青天白日的,都有些滲人,旁邊還有塊成色很好的玉佩。
“巫蠱娃娃。”
季無羨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也不知是氣還是懼。
“那是什麽東西?”
秋靈還是不懂。
“確實是寶貝,好東西。”
季無羨看向謝銘月,她抿著的嘴角,譏誚的上翹,似笑非笑,清澈透亮的眼眸,沈寂而平靜,那是對用這種手段設計她的人的蔑視,隱含著煞氣,獨獨沒有半分恐懼。
這樣和謝銘月接觸,季無羨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明白,自家的公子,為什麽會越來越喜歡迷戀她,不能自拔。
她有超越長相的人格魅力。
季無羨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壹跳,指了指巫蠱娃娃上面用主筆寫著的生辰八字,“這是誰的?”
“我父親的。”
謝銘月笑意更濃,但壹字壹句,卻是懾人的寒迫。
伏苓走了進來,見屋子裏的幾個人,都在桌邊圍著,她聽到季無羨輕嗤了聲,那聲音,沒有壹貫的爽朗陽光,含著怒氣,“他們這是想置妳於死地啊。”
秋靈並不知道巫蠱之術,她就覺得,就這麽個小人偶,怎麽可能把謝銘月怎麽樣。
謝銘月看著在門口站著的伏苓,冷凝的眉色,仿佛結了層寒霜。
“我生來,就被道士批和父親的八字不合,他最近看我不順眼,肯定覺得仕途不順,是我造成的,我克了他,若在我的院子裏搜出這東西,妳們覺得他會怎麽做?”
謝克明為了自己,肯定會將這件事鬧的人盡皆知,然後將她送謝家趕出去。
“不孝只是其次,皇室之中,最忌諱的就是這種害人的巫術。”
季無羨看著幾個人,小聲接謝銘月的話解釋道:“前太子,也就是當今皇上的兄長,他就是因為在東宮中搜出了寫著前任皇帝生辰八字的巫蠱娃娃,被廢黜了太子之位,貶為庶人,太子的生母,也就是皇後的母族,全部被牽連,斬的斬,流放的流放,皇後不堪打擊,上吊自盡了。”
伏苓見幾個人討論的話題,越說越過分,忙將簾子放下,捂著狂跳的胸口,出去守門了。
她看著晉獒所在的方向,他還在用鼻子和腳壹起刨土,興致高的很,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皇後並非不堪打擊,而是為了在皇帝面前,力證太子清白,也為了保住母族家人的性命,頭撞柱而亡。”
季無羨看著漠然又篤定的謝銘月,滿是詫異,這些皇族秘辛,他都不知道,她怎麽好像很清楚的樣子,而且那神情,仿佛事實就是她說的那般。
“皇室奪位之爭,向來是腥風血雨,妳死我活,血緣親情輕如鴻毛,完全不值得壹提,不過要事實像妳說的那樣,妳覺得陷害太子的人是誰?”
是誰不重要,不管是誰,她的這件事壹旦坐實傳出去,不要說太子妃,她連在京城立足之地都難,這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
尤其,如果動手主導這壹切的人,是現在坐在龍椅上的那個。
秋靈終於從謝銘月和季無羨的對話中,明白了這小小的娃娃能帶來的危害。
“剛剛晉獒把東西翻出,妳抱進來,除了伏苓,還有其他下人瞧見了嗎?”
“應該沒有,那些人怕晉獒,又拿了金豆子,基本都出去了,剩下的幾個,都有事在忙,要麽就在房間,我還以為是我們住進來前,就有人埋在裏面的寶貝呢。”
秋靈臉上沒了笑,完全沒了之前的興高采烈。
謝銘月想了想,將裏面的巫蠱娃娃拿了出來,對秋靈道:“把我賞給妳的首飾放進去,重新放回去埋好,別叫人看出來,我們動過了裏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