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靈會意,很快拿出了之前謝銘月賞給她的那些金銀首飾,還有她喜歡的壹些小玩意兒,放進了盒子裏面,影桐見她跑著東西跑了出去,跟著壹起幫忙。
“知道是誰做的嗎?”
相比於謝銘月的從容,季無羨要緊張擔心許多。
謝銘月看他繃著的樣子,端起茶壺,給他倒了杯水,動作緩慢優雅,輕松笑道:“除了那群人還有誰,手段還真是層出不窮。季無羨,這次妳真是幫我大忙了。”
不單單是晉獒翻出了這些東西,還有季無羨大方賞賜的那些金豆子,將院子裏的那些人都打發出去了,如若發現這木盒子的第壹個人不是秋靈,被別人打開了,那也會是件有些棘手的麻煩。
壹向不怎麽正經的季無羨並沒有因為謝銘月這誇贊感激而釋懷放松多少,他擦了擦額頭不自覺往外冒的冷汗。
他簡直不敢去想,他今天要沒帶晉獒來,那些東西,等事情發生才被搜出來,謝銘月需要面對什麽,他有些好奇,強悍如謝銘月,能承受的住嗎?
若是如此,他就是沒完成謝雲弈交代給他的第壹個任務,辜負了他的信任,不能交差。
“妳怎麽還笑的出來?”
謝銘月收了笑,“不笑難道哭嗎?”
季無羨緊的喉嚨冒煙,端起謝銘月給倒的水,壹口氣喝了,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妳在謝府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這哪裏是家,這就是虎狼窩,那些人就是壹群牛鬼蛇神,妳盡快退了和太子的婚事,等公子回來,我就讓母親替他上門提親,到時候妳搬出去得了。”
季無羨從不覺得自己蠢,但這種防不勝防的招數,讓他覺得腦子都不夠用了,怎麽都放不下心來。
“季無羨,妳不覺得老天是完全站在我這邊的嗎?妳不必如此緊張。而且,妳不覺得,這種日子,也挺有意思的嗎?”
謝銘月端起自己剛倒的水,放在嘴邊,往外看了眼。
外面,梅花樹下,影桐正和秋靈壹起掩埋東西,秋靈邊做事邊逗晉獒幾句,落在不知情的外人眼裏,就是她和晉獒在玩兒,並不惹人矚目。
伏苓坐在門邊,看似在發呆,實則是給他們放風。
“還有意思!我心可沒妳這麽大。”
季無羨氣的不說話。
秋靈和影桐很快將東西埋好,秋靈擔心其他地方還有這樣的臟東西,帶著晉獒在院子裏晃了好大壹圈,確定沒事了,又重新給他找了個地方拴上。
“這絕對就是咱們院子裏的下人做的,壹群吃裏扒外的東西,看我不把她們逮出來了,扒了她們的皮!”秋靈氣壞了,義憤填膺。
不單單是院子裏的下人,應該還是負責料理院子不起眼的小丫鬟,謝銘月已經在心裏鎖定了幾個目標。
“此事不急。”
謝銘月看向季無羨,“妳相信巫蠱之術嗎?”
季無羨用鼻孔輕哼了聲,“無稽之談。”
謝銘月拿起放在桌上渾身上下都紮了針的小草人,笑著附和道:“若這小小的稻草人就能給人帶來的黴運,甚至致人於死地,這天下的人,早死絕了,哪有那麽多不能解的憤懣仇怨?還有人因為抑郁絕望自盡。所以,我也不相信。”
謝銘月晃動著手中的稻草人,看向季無羨,“妳再幫我個忙。”
“什麽?”
“給我準備兩個像之前那樣的木盒。”
“為什麽是兩個?”秋靈不解。
謝銘月笑,那笑,卻是冷的,季無羨看的身上發毛,總覺得有誰要倒大黴了,他搓了搓手臂,“妳要幹嘛?”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次,我要將那些討厭,還喜歡蹦跶的人,壹並解決了,這樣,也不枉費她們的壹番苦心。”
還在為謝銘月捏了把汗的季無羨,看著謝銘月狡黠的眼眸,暗暗佩服她這個當事人的心理素質,他腦子都還沒恢復正常運轉呢,她就已經想好怎麽算計別人了。
季無羨的心雖然還是稍稍懸著,但也放下了不少,還有莫名的激動和興奮。
他就喜歡看自作聰明的人倒黴。
“要我這次沒帶晉獒來,若那些人算計成功,妳會如何?”
謝銘月直視季無羨,脊背挺直,目光堅定,那樣子,仿佛是永遠都不會被打倒的鬥士。
“當然是留在京城,力證清白然後反擊,不然,豈不白白便宜了那群算計我的人?謝府很快就會有場很大的熱鬧,作為感謝,到時候,會通知妳到場的。”
季無羨壹聽有熱鬧可湊,再見謝銘月這樣子,頓時來了興趣,腦子都恢復了正常運轉。
“那兩個盒子,妳給誰準備的啊?”
謝銘月故作神秘,“到時候妳到場不就知道了。”
臨近中午,琉淺苑出去的下人,陸續回來,院子裏再次變的熱鬧起來。
謝銘月已經從房間裏面出來了,蹲在晉獒身邊,正在給他餵肉。
她臉上帶笑,手上壹塊就有小壹斤的牛肉。
這是得了季無羨金豆子的俏丫鬟從市場買來的,新鮮宰殺的牛,上面還有血絲,邊上仿佛有血要滴出來,就在謝銘月的臉頰邊上,形成紅與白鮮明對比,強烈沖擊。
而早上氣勢洶洶的晉獒,屁股著地,在謝銘月的面前蹲著,張著嘴巴,吐著舌頭,那鋒利的僚牙,看著都沒那麽嚇人了,而沐浴在陽光下笑著的謝銘月,身上卻有股難以融化開的寒意,那晉獒,仿佛是被她威懾住的。
謝銘月連餵了五塊,起身,秋靈很快送了水和毛巾上前來,謝銘月邊吸收邊吩咐道:“將剩下的肉打包。”
“不用。”
季無羨拒絕,解釋道:“我父親為了他,專門在府裏辟了壹塊地出來,裏面養了好幾頭小牛,他想吃,隨時都有。”
其他人聽的是目瞪口呆,壹副長見識的樣子,看著晉獒的眼神,更是無比羨慕。
天天吃牛肉,還是供他專享的,人不如狗啊。
謝銘月拿了毛巾拭手,“那就給他帶在路上吃,妳現不是在刑部任職,在那裏備著些。”
季無羨覺得,他在謝銘月這裏,還不如條狗。
要不是他,小風風也不會來啊。
謝銘月洗了手,摸了摸晉獒的腦袋,晉獒的舌頭吐的更歡了。
謝銘月完全沒了之前要把他賣掉的想法。
季無羨看著,覺得這晉獒更像疾風了,公子每每摸他的腦袋,他就是這樣快活的神情。
這麽多天的感情,他餵他的肉,比他身上的那層膘都要重了,他居然和謝銘月更親。
果然是壹條忘恩負義且重色的公狗,看等他主子回來,怎麽收拾他。
“妳父親現在對妳,是真不待見啊,我在這大半天了,都沒來露臉。”
季無羨是在琉淺苑用的午膳,吃著飯的時候,他忽然想到這茬,看著謝銘月道。
“不來不是更好,清靜,快吃妳的。”
謝銘月看了眼就站在身側的桂嬤嬤,催促。
沒看到桂嬤嬤已經在用嫌棄的眼神趕人了嗎?
季無羨當然感知到了,但他有個自認為非常厲害的優點,那就是臉皮夠厚。
季無羨優哉遊哉的吃完了午飯,又喝了會茶,這才帶著小風風晉獒離開。
“小姐。”
桂嬤嬤壹早出門采購去了,回來已經臨近中午。
她看著謝銘月,面上滿是不贊同。
“男女有別,妳這樣會為人詬病,被說閑話的。”
“又不是只有小姐和季公子兩個人,這麽多人都在呢,兩人光明正大的見個面,有什麽好說閑話的,要偷偷摸摸的見面,才會讓人覺得有鬼呢。而且季夫人又喜歡小姐,比起太子來說,我覺得季公子比太子好多了。”更不要說比季無羨好上千萬倍的公子了。
“妳懂什麽。”
過去這麽多年,桂嬤嬤壹直都覺得謝銘月是要做太子妃的,現在這樣的結果,她是樂見其成,別的再好,也撼動不了她的這種觀念。
秋靈嘻嘻的笑著,並不和桂嬤嬤爭。
“季公子是公爺之子,他親自登門找我,難道要將他拒之門外,得罪了不成?”
桂嬤嬤見謝銘月,似有了幾分不快,忙道:“老奴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嬤嬤的壹片苦心,我會拿捏好分寸的。”
桂嬤嬤點了點頭,將秋靈影桐叮囑了壹番,若是謝銘月和除太子外的男子見面,無論如何都要守在身邊。
影桐不答話,秋靈嘴上說好,心下卻不以為然。
就太子那個色胚,小姐和他見面,才更應該嚴防死守。
謝銘月這幾日晚上,為了縫制荷包,都沒怎麽睡好。
季無羨走後,她便在床上小憩,明明困意繾綣,但想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輾轉反側,許久才睡過去。
她迷迷糊糊,還在睡夢中,忽然聽到壹陣急促的腳步聲,呼吸粗重,謝銘月掙脫尚且深濃的困意,猛地睜開了眼睛,就見秋靈站在床尾,身後站著連嬤嬤,壹副仿佛天塌般的驚惶樣。
“小姐,老夫人出事了。”
謝銘月從床上翻身起來,秋靈配合著替她更衣。
“我自己來,妳給嬤嬤倒碗熱茶。”
秋靈轉身去給連嬤嬤倒茶。
“出什麽事了?”
謝銘月面露擔心,整個人卻極其鎮定冷靜,連嬤嬤慌亂無主的心,不由就安定了下來。
這時候,秋靈倒了水過來,謝銘月看著還在喘氣的連嬤嬤道:“嬤嬤先喝口熱茶,緩口氣再說。”
連嬤嬤是壹路跑過來的,喉嚨發緊,見秋靈已經將水遞給她了,咕嚕咕嚕的壹口氣全喝了,她深吸了口氣,“老夫人的眼睛,突然就看不見了,也說不出話來。”
謝銘月已經穿好了衣裳,走在前面,連嬤嬤速度跟上,急的眼眶都紅了,在謝銘月的身側道:“老奴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段時間,老夫人壹直都好好的。早上起來的時候,老夫人還說,自己覺得喉嚨很舒服,沒有以前那種發聲困難的感覺,中午還睡了,醒過來,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謝銘月出了琉淺苑的院門,剛好降香從外面回來,她看到謝銘月,怔了下,上前請安,謝銘月只看了她壹眼,如陣風般,從她的身邊經過。
“父親知道嗎?”
“都已經有人去通知了。”
謝銘月到福壽園時,謝克明燕燕都到了,還有謝傾楣謝如錦和剛應付完降香的謝澤愷。
謝老夫人在床上坐著,渾濁的眼睛是睜開著的,但沒有焦距,她張著嘴,也只能發出啊啊呀呀的聲音,但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那張蒼老卻慈愛異常的臉上,此刻滿是驚恐慌亂,還有暴躁不安,發白的頭發亂糟糟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掉。
謝銘月看著她可憐的樣子,心狠狠壹抽,就像被人扼住。
她忽然有些後悔。
“母親,您別擔心,大夫很快就來。”
謝克明捉住謝老夫人胡亂揮舞著的手,眼中的擔心心疼不假,也有幾分急色,輕聲安慰著。
“是啊,老爺說的對,等大夫看過,開了藥就好了。母親妳前幾年不就突然有段時間看不見嗎?後來也好了。”
燕燕這話聽著像安慰,但那口氣,還有站姿,仿佛就是在說風涼話。
站在謝傾楣身邊的謝如錦接話道:“這人老了,就會有這個那個這樣那樣的毛病。”
謝如錦這就是徹頭徹尾的風涼話了。
謝銘月皺著眉頭,謝老夫人叫的更大聲了,情緒激動,謝克明扭頭,沖著謝如錦斥吼道:“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