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缺听到对方的声音后笑了笑。

“好，那就说说你的遗憾，我试试。”

大哥连了麦，中气十足的开了口。

“我94年当兵，刺头兵。”

“一整个连队的大头兵，我说我是老大，没人敢说二话。”

“那地方苦，冰天雪地的……”

大哥已经进入了状态，语气慢慢放缓。

应该是在回忆。

林缺没说话，默默按下了红键。

碦拉山脉，常年大雪封山。

大雪积年累月，一脚踩下去能淹到腰窝子。

雪从鞋里倒灌进去，化成雪水，刺骨的疼。

“老吴，今天要来个新兵，打个赌？”

“三天。”

被叫做老吴的男人边把鞋里的雪往外倒，边开口说道。

“这么不看好？听说是学生兵，各项素质都拔尖，你觉得人家只能坚持三天？”

“学生兵？”老吴嘀咕了一句。

“两天，他不哭我给你洗三天袜子。”

“哈哈哈，好，好……”

“学生兵来这里，脑子有问题。”老吴又嘀咕了一句，把袜子翻了个面，搭在电暖气。

天色渐渐黑下来。

高原寒冷的罡风席卷了满天的雪花。

从远处遥望过去。

那个孤独伫立在山间缝隙中的哨所仿佛要被风雪吞噬。

但，风雪从来未能吞噬它。

就这样立在原地，几十年如一日。

孤独又坚毅。

刚强又勇敢。

北方偏北，极寒之地。

二十三人，守护禁地。

编号:8647。

没人能记得。

有人会回忆。

……

学生兵来了。

很瘦，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囊，满脸冻得通红。

看着他在地冻得跳脚。

老吴偏过头，低声骂了一句，“怂包”。

这里不欢迎怂包。

这里只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勇士。

“老吴”。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到！”

“从今天开始，小刘跟着你，不说衣食住行全包，把他给我练出来，不然，拿你是问！”

“报告！”

“讲”。

“我不要这个兵。”

他是个刺头兵，二十三个兵里他老大，想怼谁怼谁，队长他也不怕。

“理由！”

“我不喜欢他。”

“这不算理由。”

“报告！”老吴立正敬礼，神情严肃。

“我不喜欢，在高原哈手跺脚的兵。这是怂兵，是孬兵，是废物兵！”

直言不讳，想啥说啥。

但队长了解他，没有责怪。

摆了摆手。

“给我带出来，这是命令！”

说完后，队长正欲转身出门。

但就在这是，刚才还在地冷的发抖的小伙子，忽然站直立正。

朝着老吴的方向敬了个礼。

“报告班长，我不是怂兵，孬兵，更不是废物兵。”

“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什么是好兵！”

“好兵？”老吴嗤笑了下。

然后搂着小刘的肩膀来到门外。

指着远处很明显的山坳说道。

“看到那个垭口没有，不远，来回五公里。两个小时，你能回来，我给你道歉。”

“老吴，你够日的疯了，小刘刚来，环境都没适应？你让他拉练？”

昨天刚和他打过赌的男人一脸惊慌的说道。

老吴偏了偏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门。

“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写字的学生兵。”

“好好好，不跑了不跑了，回屋呆着去。老子这辈子没碰到过学生兵，还以为是泥里滚过的大头兵呢。”

“报告。”站在原地的小刘拔高了声音。

“等我回来，我需要你的道歉！”

说完后，就一头扎进了漫天风雪中。

“够日的……”老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1小时47分，是小刘一个来回的时间。

对新兵来说，这个成绩，很优秀。

看着一脸坚毅站在原地，冻得瑟瑟发抖，但竭力控制自己肢体的新兵。

老吴哼了一声就走进了里间。

让老子给你道歉，比我当年差远了。

从哨所到垭口。

距离，2.521公里。

新兵折返平均时长，2小时17分。

老兵折返平均时长，1小时35分。

小刘折返时长，1小时47分。

老吴折返时长。

1小时03分。

小刘不是他带的第一个新兵。

几乎每一个新兵，他都会让他们在这段路程来一次折返跑。

超出平均时长，他宁愿得罪所有人，都不会让他们跟自己山。

11年，死在这条巡线的弟兄超过20人。

所以。

跑吧，能按时回来，我让你跟在身后。

超时的话，给我在哨所里呆着。

敢出去，就大耳刮子抽你。

老吴命贱，死不足惜。

但他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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