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达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他说出实情。她紧攥着手指,目光闪躲着说道:“哈坦他……他受伤了。你要去看看吗?”
哈木听完,紧皱着眉头,抓起忽达奴的手臂问道:“那快带我去啊!”
忽达奴呆呆看着被哈木抓着的手臂,脸上顿时滚烫起来。她忙低下头,应了一声,便加快步子向哈坦的房间走去。哈木一脸焦虑,在忽达奴身后跟着。
到了哈坦的房间,忽达奴打开房门,哈木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他半跪在哈坦的床边,双手紧紧抓住哈坦的被子,眼中的泪在眼眶中打转。
忽达奴见状,也不忍打扰哈木,只得小心的退出了屋子。
自从哈木两年前一别,哈坦就再也没有见过哈木。没有想到,兄弟两人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没有想象中的一笑泯恩仇,也没有含泪相拥,只有床上昏迷不醒的哈坦,还有眼含热泪的哈木。忽达奴曾经以为,哈木走后,就是永别。她靠在墙壁上,头微微后仰,回忆起两年前的旧事。
两年前,哈木和哈坦是这个大漠上最令人羡慕的兄弟。哈坦成熟稳重,又温柔体贴,是万千少女心中的白月光。哈木性格直率开朗,且热情大方,是众多女子心头的朱砂痣。他们平日形影不离,一起练功,一起喝酒吃肉,日子过的潇洒快活。
只是好景不长,有一日单于突然宣布要进犯中原。因为中原近日要治理水患,朝中得力干将全被派遣去南下,宫中留的几乎都是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官。单于瞅准了时机,才决定要攻打中原。
哈坦和哈木都是单于欣赏的干将,自然要参战,且要率领几千铁骑。哈坦和哈木都有些不情愿,但迫于无奈,只得听从单于的吩咐。他们连夜出发,一刻不停。用时半月,一直打到了玉门关。
哈坦和哈木以为,他们最终能获得胜利。可是他们没有料到,单于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一个年轻气盛的楚云清。楚云清带兵赶到玉门关,支援了镇守玉门关的将士。
哈坦和哈木和他们打了近一个月,被打的节节败退。期间,哈坦还因为不慎摔下马背,而被先行运回了西域。哈木因为担心哥哥的伤势,自然是无心恋战。所以见兵力不敌,也没有多犹豫,就带着人回了西域。
单于得知败讯,别提有多气愤。他在屋子里锁了足足半个月,才终于肯走出屋子。达塔尔、乌桑和哈木在单于门口也跪了半个月,只是为了让单于消气。等到单于终于出了屋子,他们三人才不再继续。
回到西域后,乌桑主动告知哈木,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了哈坦掉下马。哈木得知真相,抬手便给了乌桑一拳。乌桑没有还手,结结实实挨了哈木一顿揍。
哈木打完乌桑,转头就去找了哈坦。他对着哈坦一顿责骂,哈坦虽在病中,但也丝毫不肯示弱。两人争执不休,最终撕破了脸皮。
因为此事,哈木和哈坦大吵一架,最终离开了那里。那唯一一次见面,也算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只是哈坦没有想到,哈木这一走,就是两年。
哈木满肚子憋着气,径直去找了穆吉。穆吉是独军,自己有一支几百人的铁骑部队。当初单于想要吞并穆吉的铁骑团,只是穆吉不同意,单于和他争执了许久,最终作罢。穆吉得知哈木要跟随他,心里自然是高兴,只是对哈木也有了些防备。
最终,哈木不带一丝留恋,跟着穆吉一走就是两年。
屋子里,哈木跪在哈坦床前,隐忍着哽咽的声音,小声对哈坦诉说着自己这两年来的经历,以及对当初冲动行为的忏悔。他紧紧握住哈坦的手,哈坦手掌冰冷的温度传到哈木的肌肤上,使哈木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哈坦依旧紧紧闭着眼睛,面色如纸,眉眼却如初的好看。他只穿了一件薄衫,身上盖着被子,仿佛睡着了一样。自从旧疾复发后,哈坦已经这副模样躺了三天。谁都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醒,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死去。
忽达奴在屋外等了许久,蹲的腿都麻了,哈木才打开了门,从门中走出来。忽达奴听见声音,急忙站起身子。一阵眩晕的感觉突然涌上来,忽达奴没有站稳,栽到了哈木的怀中。
哈木见状,急忙搂住了忽达奴,一时间有些惊讶。他微微一愣,才开口问道:“阿奴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忽达奴清醒过来,听到头顶哈木说话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不妥,急忙站直身子。她有些慌张,颤声说道:“我……我刚刚有些头晕,一个没站稳就……哈木,对不起。”
哈木听完,微微一笑,温柔的说道:“没关系,只是我刚出门,你就栽到了我的怀里,着实吓了我一跳。现在还头晕吗?”
忽达奴摇了摇头,抬眸看向了哈木,这才发现哈木的眼眶红红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你……你的眼睛……”
哈木见忽达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急忙抬手揉了揉,笑着解释道:“啊,可能是刚才风沙太大,不小心迷了眼睛。阿奴姑娘不用担心。”
忽达奴点点头,心里自然明白,那哪里是迷了眼睛,分明是哈木慌忙之下找的借口。
哈木见忽达奴一脸疲惫,想来也是因为照顾哈坦,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他让忽达奴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照顾哈坦。忽达奴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哈木的话。
忽达奴临走时,哈木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开口问道:“阿奴姑娘,你知道我哥他……是怎么受的伤吗?”
忽达奴闻言,微微一愣。她当然知道原因,可是玉儿和长欢刚来西域,不知道哈坦不能骑马,所以也算是无心之失。如果她将真相告诉哈木,凭哈木的脾气,也不知会不会去报复玉儿。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端,事情也不好收场。
忽达奴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哈木像是看出了忽达奴的担忧,开口说道:“阿奴姑娘,你放心吧。你只要告诉我原因就行,剩下的我自己处理,保证不牵连你。”
忽达奴一听,急忙回道:“哈木你误会了,我不怕你牵连我。我只是……”忽达奴咬紧嘴角,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只是怕你刚回来,万一做错了什么事,又被单于罚……”
“没关系。”哈木打断忽达奴,柔声说道:“两年了,我已经不再是以前幼稚冲动的我了。我只是想知道原由,仅此而已。”
忽达奴看着哈木温柔的眼睛,一个没忍住,便道出了实情:“前几日,长欢公主要去集市置办婚房的东西。达塔尔先将公主带走了,玉儿急着去追长欢公主,哈坦没有办法,只能骑马带着玉儿追赶。没想到,从集市回来的当天晚上,哈坦就患了旧疾。”
哈木听完,深吸了一口气。他隐忍着愤怒的情绪,挥了挥手,示意忽达奴离开。哈木转身走回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忽达奴见状,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窗子里的哈木,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达塔尔也已经走回了婚房。他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才抬起手,缓缓推开了婚房的门。
长欢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听见推门声,急忙站起身子,一脸惊恐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达塔尔。
达塔尔见长欢的样子像极了受了惊的小鹿,他轻笑一声,走到桌边倒了温水,开口说道:“怎么?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吗?为什么我一来就给你吓成这样。”
长欢紧张的看着仰头喝水的达塔尔,身后紧紧靠着梳妆台,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你怎么现在才来?”
“现在?”达塔尔抬眸看了长欢一眼,擦了擦嘴说道:“这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不乐意啊?”
长欢摇摇头,慌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昨晚……你去哪里了?”
达塔尔听完,怔了一下,才缓缓回答:“喝大了,跟那帮弟兄们玩了一晚上。你也别愣着了,赶紧收拾完去见我阿爸阿妈。”
长欢闻言,也不敢再愣着,急忙坐在铜镜前,描眉画眼。她略施了淡妆,涂了桃粉色口脂,又将头发简单的梳了发髻。等到长欢全都收拾完了,达塔尔不耐烦的站起身,催促着长欢赶紧出门。
从婚房到单于的房间约莫二十分钟,长欢和达塔尔从出了门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达塔尔人高马大,走路也快。长欢在达塔尔身后紧赶慢赶,也还是落下了几步。
长欢没有办法,只能在达塔尔身后小跑着。她看着前头达塔尔的背影,丝毫没有想要等一等她的迹象。长欢喘着粗气,无奈的跟在达塔尔身后。
走到单于的门外时,达塔尔才终于停下步子。长欢一个没注意,额头撞到了达塔尔的脊背上。达塔尔扭回头,一脸嫌弃的说道:“你怎么回事,走个路给你累成这样。”
长欢累的气喘吁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达塔尔拉着走进了单于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