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低头看着忽达奴颤抖的脊背，心里有些难过。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忽达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忽达奴埋在长欢脖颈间哭了许久，才逐渐恢复了平静。她不停的抽泣着，缓缓坐直了身子，低下头一言不发。

长欢温柔的看着忽达奴，抿起嘴温柔的笑了笑，轻声说道：“要是心里还难过，就再哭一会儿吧。心里积压了太久的情绪，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住的。”

忽达奴抬眸看了看长欢，努力止住哭声，摇摇头回答：“不了，难过的事情哭一次就过去了。不值得我留恋的人，没必要为他难过太久。”

长欢闻言，垂眸轻笑一声，柔声回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有些道理还是要你自己领悟。旁人再怎么劝你，都无济于事。”

忽达奴低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有些哽咽的说道：“我曾经犯过傻，也为了他付出过太多。我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太过疯狂，可我现在回想起来，也一点都不后悔。”

忽达奴顿了顿，有些无奈的哂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说实话，我从没想过他会突然离开我们，更没有想过他会是乌孙国的奸细。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我再舍不得，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长欢定定看着忽达奴的双眼，抿起嘴笑了笑，轻声回答：“一直听说西域儿女重情义，又敢爱敢恨。现在看来，属实是不假。可是，你们以后若是再相遇，你真的不会一时心软，选择放过哈木吗？”

忽达奴闻言，垂眸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一想起他，就想到了我们之前那么多在一起相处的时光。就算我不想承认，我也必须承认一点，我是放不下他的。我不敢保证以后遇到他时，会不会像今天一样放他回乌孙。因为，就算我再铁石心肠，也终究是没办法杀死我心爱的人。”

“可……达塔尔却可以。”长欢闻言，脸上露出了一副失落的表情。她垂下眼眸，眼睛里的光也随之暗了下去。

忽达奴看着长欢，顿时有一丝慌乱。她抓住长欢的手，摇头解释道：“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达塔尔亲手杀死卡林朵，也是迫不得已的。卡林朵是乌孙国派来的奸细，要是达塔尔不处之而后快，谁都不敢保证卡林朵又会掀起什么风浪。”

长欢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哂笑了一声。她点点头，紧紧握住忽达奴的手，轻声回答：“我知道的，达塔尔跟我解释过。可是，卡林朵的事就像一道坎。我不去想她，就可以假装那道坎不存在。但我要是想起她，心里的那道坎，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跨过去……”

“可是，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去想那件事呢？”忽达奴看着长欢的眼睛，继续说道：“你也说了，只要不去想她，就可以当做那道坎不存在。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让自己回想起那道坎呢？只要你想，那你就不会被困扰了。”

长欢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怅然的摇了摇头。她定定的看着忽达奴的双眸，沉声说道：“阿奴，你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知道达塔尔的为人并不坏，可是他能狠下心将卡林朵杀死，谁能保证，有一天，我不会是卡林朵这样的下场？”

忽达奴闻言，倒抽了口冷气。她的瞳孔骤然收紧，脸上也有了几分惧色。

长欢看忽达奴没有回话，又继续说道：“达塔尔既然能杀死一个，就能再杀死无数个。连曾经相爱的人都能背弃，我又该怎么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忽达奴听完长欢的话，低下头没有言语。长欢的话不无道理，达塔尔能杀死卡林朵，那就能再杀死无数个卡林朵。相爱和憎恨，看似是两个相对的词语，其实转换起来也不过是一念之间。谁都保证不了，现在相爱的达塔尔和长欢，在多久之后会变成达塔尔和卡林朵那样，成为你死我活的宿敌。

忽达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了头。她定定的看着一脸忧郁的长欢，语气坚定的说道：“不会的。达塔尔不会对你动手的。”

长欢闻言，抿嘴笑了笑，轻声问道：“你又不是达塔尔，你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那你也不是达塔尔，你又凭什么揣测他会像对待卡林朵那样对待你？”忽达奴直视着长欢的眼睛，毫不犹豫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长欢听完忽达奴的问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沉默了片刻，扭头看了一眼忽达奴的衣裳，急忙说道：“哎呀，你瞧瞧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了，这手里的药粉都暖出温度来了。你赶快把衣裳给解开，天色不早了，你赶紧涂了药睡觉才好。”

忽达奴看着表情窘迫的长欢，抿起嘴笑了笑。她抬手缓缓解开身上的腰带，将外衣脱掉，躺倒在了床上。长欢低头看着忽达奴的肌肤，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在了忽达奴的肌肤上。淡蓝色的光亮，给忽达奴的身子裹了层银光。忽达奴的肌肤有着女子特有的光洁，可正因为如此，她身上那几道明显的伤疤，才显得格外的刺眼。

长欢紧紧地盯着忽达奴身上的伤疤，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上去。忽达奴感到有一丝温热的触感触碰到了自己的肌肤，她紧咬着嘴唇，身子抖了抖，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长欢感到忽达奴的异样，顿时缩回了手。她有些惊讶的看着忽达奴，略显窘迫的问道：“是我弄疼你了吗？”

忽达奴闻言，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她扭头看着长欢，有些羞涩的说道：“不是，只是因为之前没有人给我涂过药，一时有些不自在。”

长欢看了看忽达奴，又低头看了看她身上的伤口，脸上有些诧异的神色。那些伤口已经有些年头，看起来也十分的严重。当初忽达奴忍痛给自己包扎的时候，该是怎样一种悲凉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