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觉察,雍侯的刀是那么锋利的东西,也就凭着那把刀,他保我顺利见到了裴校。
但见到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有点儿怀疑人生了,如果说一开始,我还可认为裴极这个角色,就是按照现实中的我来描写的,那么这位裴大公子,和我长得如此相像,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配合血缘,那么我就不得不佩服秦孟瑜这堪称整容的脑洞了。
眼前这个一样有些惊喜,看着我的人,眉眼明明和我那么相似,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是风格迥异的两种人。
隔着栅栏,他坐在草席,冲我微笑的样子,就好比佛陀拈花,让我瞬间觉得,这仿佛不是监牢。
我对他拱手拜,耳边传来他的问话:“我听人说你失忆了,那三郎还记得我吗?”
我抬头,想要看看他眼里,这句话真正的意图,他却只是回看我,眼神清明,好似就只是问问而已,我稍微放松,坦荡模样回了一字:“是。”
“既然已经不记得了,那为何要来看我?”
我有点心虚,这样的灵魂拷问,也是好随便问的吗?
要说最真实的回答是,为了彼此的利益,你成个杀人犯,那我不就成杀人犯的弟弟了吗?
但这样的大实话,说出来,真的没关系吗?
我显然无法预判,这位是真佛系,还是假仙人,于是我想了想,看着他的脸说了一句:“我两长得很像。”
“呵呵,所以这就能成为,你要救我的理由吗?”
“你没失过忆,当然不会懂,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从哪儿来,应该到哪儿去,一概不知的迷惘,我来或许不是出于什么亲情,但也不妨碍我在救你的过程中,寻找亲情,要说理由,只是为了将来某一天想起什么,不至于痛哭流涕的去后悔。”
“哈哈哈……就凭你嘴巴这劲儿,你就是我家三郎没错了。”
“所以我通过考试了?”
“阿兄哪有说过要考你了,哪怕你不来我也不恼。”
“若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用错药,更没医死薛府尹,喊冤还是会的。”
“证据呢?”
“我又不是大理寺官差。”
“你觉得大理寺,能还你清白吗?”
“那三郎看我傻吗?”
“看不出。”
“我告诉你,像我这样……”说这话时裴校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复继续对我说:“本没什么心思做官,本欲回绝,可是因为郭子英将军的一席话,我还是改变了主意。”
“什么话?”
“他说,哪怕是他这样有人有马的,也保不齐雍侯什么时候身多几个窟窿,若小殿下出生,难道你真的就能平步青云?”
“我原没想过,要你平步青云。”
“那又为何让我入宫?”
“因为圣旨啊。”
这是哪儿来的逗逼,难道就真的是,只想送我进宫当咸鱼,还是说怪我跳楼,侍寝,有孩子,宫斗太过努力?
“好吧,不说我了,你跟我说说薛府尹的情况吧。”
“薛府尹所患,乃胸痹之症,若真是还有别的疑难,我也不会贸然用药。”
“胸痹?”
“就是气血淤滞,胸中苦痹,绞痛如刺,不得俯仰,这些症候,医家称之为胸痹。”
我算是明白了,就是俗称的心绞痛,可恶,我并不懂中医,只好又问:“那用药呢,用的药可有什么不妥?”
“正是这药方,恐让人做了文章,我用的是《后肘方》里的一帖药,这药里有一味乌喙,此物大毒,但有奇效。”
“我不懂,药方何在?”
“薛家告,药方应落在了大理寺手中。”
“你保证,你没用错药?”
“此方名叫桂姜丸,确系治疗胸痹的好药,我也给薛府尹诊过脉,薛大人正值盛年,况又是武将出身,身体底子强过许多人,唯有这胸痹一症,想也是这些年心气郁结,性子太闷所导致。”
“正因为不是什么病入膏肓的时候,我才用了这一方,用之前也问过薛大人本人的意见。”
“关于薛大人的身体情况,你大可找他之前看诊的孙大夫问话。”
“最恼火,为兄到现在都还没见过,薛大人的死状,所以自从被拿,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可你想想,为兄杀了薛大人有何好处,我不过是与他脾气相投,敬重于他,想要为他治病而已,唯一不妥是我忽略了你我现在的处境。”
“你的医术我不清楚,但我明白,这次可能是我拖累了你,所以我会尽全力帮你的,我现在想着赶快去薛府,看看薛永年能否行个方便,让我看一眼薛府尹的尸体。”
“他们如果真的要拿你做文章对付我,应该暂时不会要你性命,保重。”
“等等……采宣。”
“采宣是?”
“你的表字,你不熟悉也是应该,陛下大概只唤你三郎。”
“采……宣……哪两个字?”
“采薇的采,宣室的宣,我们三人,只你的字是阿翁亲取,可不能忘了啊。”
“嗯,记住了。”
“自己小心,去吧。”
转身时候,隐约听见裴校喃喃着什么,却听不清。
“常怀采薇性,命照紫薇星,阿翁,难道世间真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