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雨神入宫,通天塔前早搭起了高高的祭台,高台下,三百僧,三百道,据说后头还有防中暑的替补队员。
这么大阵仗,不禁让我来了兴趣,揣度这位神仙,难道就真只是个胆大包天的人才?
但当我隐在角落,远远望见那个身影,款款而来时候,虽然并不分明轮廓,但那种仙风道骨的气质,简直扑面而来。
而由远及近的那张脸,不用问我,只要看看,我家陛下,现在那眼珠子都快嵌人家身去了,这颜值绝对是长在女皇审美点的。
“神仙人物也见过了,我们回吧。”
“大人不再看看怎么求雨吗?”
“关我屁事!”
“大人您这是……醋了?”
“嘀咕什么呢?!”
“没……没,奴什么也没说。”
“早知道,我就该让她赐你一碗哑药。”
“奴是想说,公子你要明白,这里是皇宫?”
“要你多嘴。”
“公子放心,只要有陛下那肚子在,谁也越不过咱去的。”
“所以……我要的,就是这?”
“后宫男子,还能想要什么呢?”
“若我想离开这里呢?”
“嘘,我的爷,总这么没轻没重,叫有心之人听了去,又要生事。”
“这有什么说不得,阿襄,和薛将军不就……吾……”
“爷,恕罪,我要是不捂着您这嘴,咱全家都要倒大霉了。”
“呜呜……”
“您说松开?”
“得嘞,您点头,再不胡说八道!”
“呼……樊林!!”
“奴跪这儿呢,您训斥吧。”
“我懒得动嘴!”
“啊啊,耳朵,耳朵要掉了,大人手下留情啊!”
“说说,为什么就我不能提?”
“但凡这宫里有过子嗣的男眷,再要出宫,便只能横着出去了,这是规矩。”
“有了孩子,就要被绑在这里一辈子,那要是孩子没了呢?”
“祖宗!您现在正如日中天,这话说起来,好没道理啊!”
“小樊真是越来越不懂您了。”
“你啊,永远也不可能懂,算了。”
“奴自幼愚钝,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
“闭嘴,让我静静。”
其实我也不懂了,所以我之前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不一样的呢?
这地方,正常不就是,新人换旧人。
这儿是后宫啊,后宫。
就这么接收被绿?
妈的,我做不到啊!
回到我的凤藻宫,看着这一番富丽堂皇,越看越冒火:“小樊,去给爷打水来。”
“大人是要洗把脸,用早膳?”
“你大人我要降……沐浴!”
“咱出门这会儿太阳都还没冒头,不是您下令说,从今以后宫里要节约用水,什么保护水资源的。”
“平时从没见你这么听话,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还说没酸,都酸到闹脾气了,来呀,快去准备香汤,大人要沐浴!”
我心烦的时候习惯沐浴,尤其把头扎在水里,感觉这个世界,都暂时与我无关了。
可是今天,我忘了,为了看戏,我连早饭都没吃,所以这么一泡,为什么我会感觉,有一点,有一点……晕?
等我从床一睁眼,感觉满屋子看我的眼光都充满了关爱智障的悲悯光辉。
随后,凤藻宫,吃一个和尚的醋,吃到浴桶自杀的惊天大瓜一两个时辰内,甚嚣尘。
有人说:“都是有子嗣傍身的尚书了,何必还要这般造作。”
又有人说:“那可是个俏和尚啊,和尚对咱陛下,你可懂得?”
还有人说:“便是天王老子,男人家家,一哭二闹三吊,可要脸?”
再有人反讽:“恩宠和脸面,是你,你要那个,没看给陛下吓唬得,都没挪过步,可怜那和尚,就这么在通天塔前,晒了一天。”
于是有人得出了一个惊天的结论:“莫非这两人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斗法,啧啧,看来还是风藻宫这位,技高一筹啊。”
彼时女皇正拉着我的手,痴痴看着我,也不说话,就只是笑。
“令儿笑什么呢?”
“见你如此,我欢喜得很啊。”
“欢喜……什么?”
“我的三郎拈酸起来,原是这般可爱。”
“不……不是,是低血糖,是饿的!”
“低血糖,是何意思?”
“就是饿到一定地步,跟贫血一样,会头晕。”
“哈哈哈,就那么怕孤被别人拐跑了,连饭都吃不下了?”
“要不是小樊,你现在也差不多给淹死了。”
“但若真是吃那柳少南的醋,那还真是冤枉死孤了。”
“冤枉?”
“三郎不信孤?”
“我信,但你看他的眼神,我……”
“眼神?”
“原来你是在别扭这个?”
“孤只是想好好瞧瞧那张容颜,越瞧越觉得,是应该让人好好去查查了。”
“查查?”
“同是僧人,那个人,竟有七八分像当年的玉章,怎能让孤不生疑,也不知是谁,这般有心。”
“为了迎合陛下?”
“难为他们费心搜罗,便是孤对玉章有那么几分愧疚作祟,难道就会因此色令智昏,去爱屋及乌,可笑!”
“爱屋及乌?”
“是孤有些比喻不当,若只是一副面孔,一件僧衣,也谈不,什么爱屋及乌。”
“我的意思是,若不只是长得像而已呢?”
“三郎是觉得他们有所关系?”
“长相相似,都是和尚,还都千方百计入宫来,总不能只说是碰巧吧?”
“可他们凭什么觉得,孤就会对他另眼相看呢?”
“他现在怎样?”
“不知道是做样子,还是真有神通,自来了就坐那风雨台,不曾动过一动。”
“喝水,吃东西,也不曾?”
“不曾。”
“这是要玩命的意思?”
“才刚开始呢,孤让人好生守着他,要是真渴死,饿死,孤给他封侯,许他风光大葬!”
“好容易来了,就为图个好死?”
“管他呢,反正有了他,孤可是乐得自在呢,只是一直不下雨,百姓的情绪也越来越焦躁,要处理的政务也变多了,这会儿也就不能多陪你了。”
“政务要紧,我没事儿的。”
“那孤先去忙,晚膳同你在这里吃。”
“嗯,我等你。”
不曾想,还没等到晚饭,我却先等来了“雨神”的圣水赐福,小沙弥端着一碗清水,在我的凤藻殿前好一通洒,最后把所剩的神仙水奉到我眼前,缓缓抬头,开口却不是什么唱词,而是一句惊的我头皮发麻的话:“我是秦孟瑜的人,救我!”
恍如惊雷从头下,我手都好像激动得不停使唤了,一把攥住小沙弥的衣领子,大声吼:“你刚才说什么,大声一点,清清楚楚的再说一遍?!!”
可恨,人家一个半大孩子,已经被我吓懵,咬牙,只管四个八个掉金豆子,那还说得出一句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