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望清垂眸睥睨着她,嘴里淡淡吐出四个字:
“因为你弱。”
神芜幽:“???”
不是,大哥,再这样下去,月老的钢筋都会被你掰断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理素质极强的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其实,你可以说得稍微委婉一点...”
凌望清静静的看着她,随后如她所愿:“因为你遇到危险...”
“啊~这就对了...”嘛。
神芜幽刚想欣慰一笑,就忽地听见他又来了一句:
“会死。”
神芜幽此刻只想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努力搜寻着大脑中的字眼,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深吸了几口气,平缓了情绪,转移话题:
“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看见上面正是祁卿云的卧房,而他此刻正在安睡,看那样子,真的跟白天见到的他联系不起来。
“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有两个祁卿云?”
刚才出去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穿过层层帷幕,略过一面面金雕玉砌的墙壁,扫过一堆堆精致华贵的摆件,脚踩在昂贵舒适的狐毛地毯,内心再一次被凰权国豪横的财力震撼。
那似乎是用千年古树雕琢而成的床铺,一靠近,就能闻见一阵舒缓心神的淡淡香气,着实怡人。
那床榻之上,身着朴素睡衣的祁卿云正沉沉睡去,或许是因为他的身子确实虚弱,连带着呼吸声都那么的渺小轻微。
她犹豫了一会,而后悄悄靠近,审视的目光渐渐变得迟疑和不确定...
沉睡之时,人的很多小动作都是无意识的。
比如他身躯蜷缩,永远侧躺,双手紧紧的攥着一件女子的衣物,用力的抱在怀里,像是害怕被人抢走了一样。他眉头紧锁,嘴唇紧抿,嘴角下拉,显然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她慢慢移开了目光,白皙的双脚踩着轻柔的毛毯上,缓缓朝卧房周围过去,一点一点的观察着这里的细节。
皇太女似乎是怕他冷,将所有可能会叫他着凉的地方都奢侈的铺上了一层毛茸茸的白毯。
靠窗位置的地毯明显是被踩得时间久了,绒毛早已不再挺立。窗台榻上的矮桌也是,上面毛毯上的银白色绒毛显然软塌塌的倒了一片。
这应该是时常抚摸的结果。
时常,坐在窗前远远望着心上人,又或是站在窗前,如同一尊望妻石,就静静在这里,等待她何时归来。
一日又一日的重复,毫不倦怠。
这房中的烛火,应该也是燃了多日了,房间里充盈着暖暖烛光,不至于漆黑到令人心颤。
想来,他是怕黑的。
对爱人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内心自卑又不愿意接近旁人。
说实话,面前这个,即便是睁开了双眼站在她面前,她都不认为这人会与白日的那位有关系。
浑身的气息差别太大!
一个像是潜伏在洞窟的毒蛇,处处透露着阴狠毒辣;
一个则像是温室里的娇花,弱不禁风且苍白的可怜。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凌望清有个孪生兄弟,且同样体弱多病,只不过一个被秘密培养,养出了虎狼心思;一个被温室娇养,养出了怯懦温顺的性子?”
这是神芜幽的一种猜测。
凌望清闻言思索了一阵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祁家两个女儿,一个巾帼,一个商贾,皆是国之栋梁,女帝有意提拔祁家的地位,祁家只会步步高升,没必要养出一个祸端。”
这是他第一次连续多这么多的话,神芜幽听得一愣一愣的,一下没反应过来。
直到凌望清那漠然幽深的眸子看向她时,她才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
“那会不会,有一体双魂的存在?”
这是她的另一种猜测。
人格分裂症嘛,精神病的一种。
只是奇怪的是,如果只是单纯的人格分裂,他也不会有那么强大的能力,而且还看不出修为高低。
就像魔尊一样。
可魔尊至少还有个极狱冥火,而这祁卿云是真的什么也看不出啊。
听着她的疑问,凌望清垂眸,陷入沉思...
-
三日期限已到。
因为有龙傲君这个内应的里应外合,白羽沫他们很容易就搜寻到了那些叛军的罪证。
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经过各种刑讯审问,也只是从那些叛军口中得出一个逸王的名讳,只字不提少君郎祁卿云。
对此,女帝君翎是不相信的。
逸王是她从死牢里亲手救回来的,他小她十岁,一直喜欢追在她后面喊她“嫂嫂”。
当初她18岁登上皇后之位,一腔热血终化为声声叹息,深宫的疲倦使她渐渐忘却了何为快乐,因此,她对这活泼可爱的孩子格外关爱,把他当做亲弟弟一般。
后来,她21岁,因为帝王的嫉妒与掌控欲,她被软禁在富丽堂皇的金色牢笼之中,一抬眼就是朱红墙壁,一垂眸就是脚下金砖铺地,无人与她交谈,更无人敢与她交谈。所有胆敢跟她说上一句话的奴婢,都被那暴戾的帝王拔去了舌头,乱棍打死。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每七日便会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与自己的孩子相处,然后,又是一片孤寂。
再后来,逸王云游四海回来了,也不知从哪知道的消息,竟悄悄潜入她的寝殿,隔着一道窗户,给她带来民间的风趣玩意,为她讲述着那些风趣雅事,逗她开心。
彼时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他阳光风趣,成了她灰暗生活中的一缕明媚的色彩。
她告诉他,万不可如此没规矩,一旦被人发现了可就有口难言了。
他却只是爽朗一笑,说着他只是隔窗谈笑,没有丝毫逾越之举,宫人们又怎会胡言?且皇兄也定然不舍得罚他。
然而事实告诉他们,他们把人心想得太好了。
他被押入了死牢,不日问斩;她被戴上锁链,彻底的囚禁了起来。
后来,山河倾覆,日月颠倒。
她成了女帝,第一时间将正在吃断头饭的他救了出来。
他没怪她,也没怪他的皇兄,他的眼睛依旧清澈明朗,只是笑容中多了分沧桑。
他向她讨要了一个庶民的身份去周游四海。
她没同意,赐他府邸,封为“逸王”,许他无召可随意进皇城,任他周游四海闲云野鹤随性而为。
人人都道她对他有恩,却不知是她对他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