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有一言相送。”
是个在一旁念经的年轻小和尚出言阻她,可她心里只有一腔恨意,哪里有空听,故未做停留,直接离开。
“诶!我看那些秃驴都是这样骗···相面的啊,难道是我学艺不精?哎!姑娘,别走啊!姑娘。”
看她脚步不停,那个古怪的小和尚敢忙追上了她。
“姑娘,我看你面露杀气,一身苦大仇深,莫非是要去报仇?”
见他纠缠,叶槿乔抽出匕首,回首一个闪身,锋利的匕首便直扑和尚面门。但那和尚的身手却比她更快,脚步未停,几个点地便侧身到了一旁,他一甩僧袍,竟甩出几分翩翩少年的味道。笑着对叶槿乔道:
“姑娘好快的身手,可比起和尚我来,还是力有不足,更不要说那些带刀侍卫了。”
叶槿乔对近身攻击的匕首其实并不是很擅长,且只是吓吓这小和尚,并没有使出多少真功夫,她练的最好的是叶家祖传的长枪。可这些她并不想和这古怪的小和尚说。她只是有些怀疑这小和尚怎么知道她要去报仇,还会碰到带刀侍卫。于是问道:
“阁下是何人?为何对我的行踪如此在意?”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和尚我日行一善好了。我观姑娘似和叶家有较深渊源,又见你一脸杀气而去,怕姑娘做傻事,才来劝你一劝!”对前一个问题是提也不提。
“你又怎知我所行是做傻事?”
“凭一人之力去碰大周朝的国祚,不是傻是什么?”那小和尚说着,眼中似是嘲讽,又像是在回忆什么。只一会,又重新恢复之前僧不僧,俗不俗的古怪模样。
叶槿乔这才仔细打量眼前之人,看他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眼飞扬,鼻梁高挺,双眸明亮的如皎皎月光,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神情又有几分面熟。要不是他那个不容忽视、油光锃亮的大光头,她还以为眼前之人是京中谁家风流多情的少年公子。
只是她以前只喜欢跑马练武,对京城之人并不是非常熟悉,况且现在也不是个回忆这些的时候。于是也不多做纠葛,道:
“凭他是谁,我只知道,若不能血刃仇人,为亲报仇,我妄为人子。”
“真乃女侠风范也!”那小和尚闻言竟大笑了起来。
“可惜,这个仇,你是报不了”
“为什么?”
“我来问你,你要寻仇的,是老皇上?还是那个小的一家?”小和尚说起天家竟也是一脸坦然,全没有一点胆大包天的自觉。
叶槿乔闻言也是一怔,她刚刚只想冲到太子府,把那些卑鄙之人杀光了事,或者仅仅只想求死,和家人黄泉作伴罢了。现在冷静一想,的确不知该作何打算。
按理,是老皇上下的圣旨,她应该去找皇上报仇才是,可老皇上曾是父亲最崇拜的好兄弟,是值得忠心的好君王,少时他还抱过自己。就算这些通通不提,现在他已病入膏肓,能不能清醒的下旨,实在很难说清。
而太子,已经做了快二十年的太子了,却一直名声不显,是个十足的庸才。所以才会助长身边大臣们的气焰,放肆结交党羽,排除异己。他当然该死!但皇上后宫的子嗣并不多,除了太子,成活的几位皇子中,二皇子聪慧过人且少时已有贤名,却天生残疾,无缘大位;三皇子虐杀成性,早年当着皇上面无改色的杀人,被陛下所不喜,贬为郡王后,圈地兖州,无诏不得入京;由宫女所生的五皇子,一直长在冷宫,听说愚笨不堪,教而不化,是个十几岁了还只会读千字文的蠢货···
没有合适的皇位继承人,且边疆又刚刚战败。若太子真的死了,大周必乱。
当然,大周乱不乱,跟她叶槿乔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家都没了,难道还要愚忠一个下旨灭了她全家的国?
她只是怕,死后难见父亲罢了。
太祖开朝。她们叶家,从她爷爷起,就是为了大周的安定而生,流了多少血泪,为大周贡献了多少叶家的大好男儿,才有了今天的安稳。家国不宁,百姓流离失所,绝不是她、父亲和祖辈们想看到的。所以,她迟疑了。
“看来姑娘是想明白了”那个俊俏的小和尚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叶槿乔的身边。
“那又如何?”叶槿乔退开两步,警惕的看向他。
“和尚只是想告诉姑娘,你先别急着报仇。且等几日,这天啊,快要变了。”
“你什么意思?”
“听说,宫里那位老的,快不行了。小的呢,和尚我昨日夜观星象,为他算了一卦,紫薇旁生,主星暗淡,他该有一劫啊。大概也是好日子过头了罢,啧啧!”要不是生的太好,这年轻的小和尚此时像极了城墙边故作高深的算命老道,偏他自己毫无察觉。
叶槿乔闻言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小和尚。
“你别不信,最多半月,快则几日,你再看看情况!到时你怎么报仇都行。”小和尚被她看得莫名脸一红。
但很快又板起了脸来,道:“和尚我再赠姑娘一言,世事无常,凡事莫强求~”
意味深长地说完,小和尚一甩他身上那长长的华丽僧袍,头也不回的扬长去了。
叶槿乔看着小和尚离去的方向,莫名竟有了几分相信,
自己一个人的确是以卵击石,且这古怪的小和尚一定是知道什么,自己等等又如何。她现在,是该去报另一桩血仇了。
宋逸堂,京城曾经的公子之首,琴棋书画,君子六艺,都是个中翘楚。那年长姐以京中第一美的身份嫁给京中第一公子。豪门佳话,才子佳人,引了多少百姓前来观看这场金玉良缘,御赐婚礼?十年间京中女子竟无一人能越过她去。
可这才多久呢?长生不过才六岁。
世态从来炎凉,刻薄不过人心。
他到是好找,在姐姐的坟前搭了个草庐,日日在此喝酒昏睡。姐姐死也是死在她叶家的祖坟内,叶槿乔嫌他脏了那块地。
她一把火烧了他的草庐,宋逸堂就躺在不远的地上一边喝酒一边大笑。突然,他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向着叶槿乔而来,含糊不清的问道:
“你是蓁蓁?蓁蓁,你回来了?”
叶槿乔不答,一把锋利的匕首挡在两人中间。
宋逸堂看着匕首,又笑了起来。
“你是来杀我的吧,哈哈,是了,你要杀了我报仇,因为夭夭死了,她死了···”说着,声音哽咽,竟捂住脸哭了起来。
“我姐姐,是怎么死的?”叶槿乔没有理他,冷冷的问道。
“她是为了我死的,蓁蓁,你杀了我吧,我是个凶手,哈哈哈哈,我是个凶手,我亲手杀了我的妻子”。
宋逸堂说着,激动了起来,一会哭一会笑。他伸手抓住了叶槿乔的匕首,癫狂的往自己胸膛上捅去,双手被划破了也像是毫无知觉。
叶槿乔并不可怜他,她按住匕首,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是怎么杀的她?”声音沙哑,眼里已泛起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