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
是长生的小妻子,吴氏若芊在叫她。
叶槿乔从回忆里被唤醒。
“将军说,下个月十八,是婆母的忌日,他准备在大佛寺为叶家英魂设水陆道场,到时候他亲自来接小姨。”
“好,好,好!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十五年。”叶槿乔颤着声音,连道了三声好。
十五年了,父亲、母亲、姐姐、三位哥哥···叶氏枉死的一百零七口,你们在天之灵,马上就可以安息了。
也是自己没用,竟用了这十多年的时间。
····
其实还没有等到下个月。月底,叶槿乔就听到了消息。前太师封家被抄出前朝珍宝、古玩无数,还有印子钱账册几担,子孙中欺男霸女,闹出人命、国丧家丧时娶亲、停妻另娶等等罪证罄竹难书,最重要的是,封家牵扯进了当年的三皇子谋反逼宫一案。
十五年前,先皇殡天前夕,京中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早就贬去兖州的三皇子成郡王回京伺疾。成郡王并不是听从皇帝懿旨回京,而是秘而不宣,带了五千军队被拦在城外,大家这才知道消息。当天下午,她的生母高德妃便宣旨召他入了皇城。
而就在成郡王进宫前一天,京城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历代直属大周皇帝的暗卫,龙虎卫首领聂争,趁夜将几位阁老、肱骨大臣们提到老皇帝的病床前。在皇帝清醒的指示下,宣读了太子不仁,收买内侍,囚困皇上,意图逼宫等多重大逆不道之罪行。在与几位大臣共同商议后,赐下了废太子诏书。
太子被贬为庶人,永困皇陵。皇后宋氏自戕于翊坤宫。
这两件事一前一后在两天内发生,一时之间京中门户紧闭,人人自危。
五天之后,皇上病危,三皇子从东门杀入,高德妃里应外合开了宫门。那天晚上,皇城墙上的鲜血溅的三尺高。
而就在逆臣们打得难舍难分之时,聂争率领龙虎卫连同西南赶回来的镇边大将上官将军父子,带了十万将士把三皇子的人给包了饺子。
三皇子更是直接被小上官将军一箭射死。
平乱来的太快,众人只来得及看见深居简出的二皇子被一个俊朗非凡的高大少年推了出来。随即,二皇子当众宣读了皇帝陛下亲写圣旨。
诏曰:立五皇子赵霖为太子。直到跪在最前面的高大少年高声领旨谢恩,三呼万岁。众人这才发现,传闻中痴傻不堪,冷宫出生的五皇子,竟是眼前这个气势、神态都酷似皇上的陌生少年。
原来五皇子这些年一直跟着素有贤名的二皇子学文,另有良妃上官氏从旁授武。如今已是文武双全,品貌气度都担得太子之位。
之后老皇上驾崩,五皇子即位。一切都巧合的像某个戏本。
而封家,在那场宫变之中,还是立了功的。
当时太子被废,太子岳丈封太师,也曾获罪下狱,但病危的老皇帝到底心无余力,封太师也无大罪证至死,只是罢官丢职罢了。
等到三皇子逼宫,封太师似乎看见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他命儿子封仁,率领手下及他从西北带回的三千残部,想去皇宫混个从龙之功。
但封仁显然没有他爹的魄力,太子的惨剧才在眼前,他哪里敢有大动作?于是一路磨磨蹭蹭,走到皇城边,刚好看见上官将军的西南大军杀入皇城。于是懵懵懂懂间,他便带着三千兵马跟在上官将军身后入的皇城。
结果,竟意外的真混上了从龙之功的名头。反而升官加爵,从此官路一片平坦。
真是福祸难料,叫人啼笑皆非。
也正因如此,当年的叶槿乔在孤掌难鸣之下,实难撼动封家分毫。
到如今,整整十五年过去了。
封太师在十五年前被人神秘的割断头颅,死在自己的寝房之中。封家现任家主封仁虽曾官拜正二品总兵,但碌碌无为,早就被皇上所厌,其余子孙更多不成器。
如今,封家心腹管家翻出封太师当年亲笔写给三皇子的投名状,以及封太师与部下周将军当年的往来信件。将他如何伪造叶家通敌罪证,如何玩忽职守,大意失了剑城,导致叶家父子战死等等罪证,都一一曝光,公布天下。
天子亲笔为叶家翻案,并当朝痛斥封家蠹国害民。封家男丁犯案者一律斩首,女犯案者充妓发送边关,其余人等全部发卖,世代为奴。
不知叶渝锦是如何劝动皇上,已入土多年的封太师,也被下令挖坟曝尸,于午门菜市口示众一百零七天。
叶槿乔知道,长生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祭奠叶家。当年母亲她们,正是被斩首于午门。
封家抄家灭族,先太子几年前自缢于皇陵,参与叶家惨案的周将军等一众将士,也被叶渝锦这些年明里暗里挨个收拾伏法。
至此,叶氏一门终是沉冤得雪。
····
四月十八,孟府中门大开。刚上任的骠骑将军、天子宠臣、大周最年轻的怔胡大将等多重名誉加身的叶渝锦,威风凛凛的骑着战马进到了叶家后院。
孟炎岐敛着眼,看着眼前春风得意的少年无视他而过,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在叶渝锦载着叶槿乔准备甩下众人拍马离开之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向前,问道:
“长生,你要去祭拜姨姐和岳父他们,也不能抛下我孟家,不然京中百姓该如何看我?想当初,你父亲的事,我也帮过忙···”
“孟大人!你可知罪?”少年高声打断了他。
“按理,孟大人见了本将军,该行拜礼,你却直呼本将军乳名,如此以下犯上,此为罪一。其二,孟大人的岳父姜怀声不还好好的在老家做他的富家翁?如今孟大人在这乱攀亲戚,莫非是要本将军去陛下那告大人一个宠妾灭妻,以妾当妻之罪?至于,孟大人说的当年之人,如今早已烂在黄土堆里多年,孟大人不如亲自去找他讨要回报更好?”骑在高头大门上的叶渝锦,眼里满是明晃晃的蔑视嘲讽。
说完,再没有理会谁,长鞭一挥,汗血宝马便带着两人扬长而去。
“竖子尔敢!”留下一脸阴霾的孟炎岐银牙咬碎,眼中的狠戾越发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