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他不敢去看九奴，

听说凡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脸上会出现绝望和心痛，空智不想以后的数万年都活在愧疚之中。

沐野突然笑出声，

“罢了罢了，”

空智一愣，沐野眼里带着趣味和笑意，

“人本就是个复杂的，

先放了吧。”

他看向空智，实在没忍住又笑了起来，面色间俊美得让人心惊，

“倒是没想到行荆神使竟然也会舍不得动一个凡人啊！”

沐野似乎很愉悦，

“本殿不过是也想让你体验一下，失去心爱之人的感觉。

毕竟当年，可是你配合那老头儿害了我的阿妉。”

刚刚还笑的欢快的男人，突然冷冷地盯着空智，语气间满是讽刺和阴沉。

空智：……

啊这，殿下您可真顽皮！

和尚马上将九奴赶了出去。小家伙似乎吓得不轻，二话不说便跑了出去。

空智有些疑惑，更多的是不解，他硬着头皮笑道，

“这可不像殿下的作风。”

“殿下为何放了他？”

沐野懒洋洋地睨了他一眼，转过身温柔地看着旁边熟睡的女子，满足地喟叹一声，

“这是阿妉的必经之路，

我不想给她带来血腥。”

空智：……

沐野又说，

“还有一点，人各有命，

本君看那小家伙你倒是可以带着一起离开。”

和尚瞬间呆住，沐野这话可是有一定的深度，这意思，九奴怕是也活不久了。

没错。

混沌天劫阵虽是一般的小型阵法，可毕竟是来自天域的仙阵，私自带下凡间本就是不被允许的。况且早些年为了找到沐野，找到温卿卿，空智付出的代价就是抽取自己的寿命。

用自己下半辈子的寿命换取沐野二人的行踪。

空智自己是能占卜到的。

他面色复杂，郑重地跪下，

“小神多谢殿下留情。”

沐野挥挥手，毫不留情地赶人，

“那就滚吧。”

空智：……

他点点头，正准备退出去。

一阵虚弱的咳嗽声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紧跟着一声轻笑和不疾不缓的脚步声，房门被打了开来，

“啧啧啧，”

“栖云寺好歹是座名声在外的大寺，怎的住持大人竟然不知来者是客的道理？”

空智立刻警惕地站在门口不远处，挡住里屋的场景。这个时候他自然而然地拿出当家人的气势，冷喝一声，

“阁下若为客人，何须遮遮掩掩，等到此刻也不见人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单薄的手，扶着门框缓缓走了进来，黑色的长发散了一半，剩余的部分被一只墨绿色的玉簪盘在头顶，倒也是一个世间难寻的美人儿。

韫玉来了。

韫玉眼睑微敛，长长的睫毛半遮半垂，脸色虽然白的过分，却也给了人一种病里寻春的美感，白色的长袍懒懒地掩在身上，微风拂过，尚且能嗅到一丝清冷的香气，

抬眸闭眼间，步步是风华。

韫玉像极了风雨中的娇花。

美虽美矣，然命不久矣。

空智有些心惊，

“混账！！！

你怎么进来的？！！

老衲的弟子们呢？！！”

韫玉有些好笑，

“别急啊，都好好的，

毕竟曾经师兄弟一场，再生气也不能杀人泄愤啊！”

这边沐野听到动静，并未有太大反应。他盯了一会儿床上的女子，这才懒洋洋地穿衣出来。

沐野站在众人面前，慵懒地系着腰间的带子，漫不经心地瞥了韫玉一眼，故意在几番拨弄下露出了脖子上粉嫩嫩的草莓，以及精壮胸膛的几缕抓痕。

白皙的皮肤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刺眼。

韫玉瞳孔猛的一缩。

他有些震惊，也当然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沐野不近女色这个传闻，数万年来只败在过一个女人手上——

是他的卿卿啊！

韫玉眼里流过受伤，不过很快又变的狠辣。一旁的空智看到自家殿下跑了出来，顿时生了一股冷汗。

天域圣太子法力强大是众所周知，魔界尊主力量不凡也是耳熟能详。可这二人现在都下了凡间，自己能了解的并不多。不过无论如何，行荆神使当然是义无反顾选择保护自家殿下。

因此空智大怒，

“孽徒！！！！

你竟敢私闯栖云寺，这些年为师教给你的东西，全都喂了狗吗？！！！！”

听到“孽徒”这两个字，韫玉脸上划过阴狠，他幽幽笑出声，

“孽徒？

本少何时做过你徒弟？”

空智气急，刚要开口，就听韫玉悠悠出声，

“你说的那个人啊，

早就魂飞魄散了呢。”

空智深吸一口气，眼里流过震惊，他低声喃喃，

“果真是你，

魔尊玄烛！”

韫玉媚眼微敛，并不否认，脸上甚至多了些许玩味，他轻笑一声，

“如何？想杀了本尊？”

“一个小小的神使，妄图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韫玉看向沐野，声音温润却又不乏讽刺，

“怎么，太子殿下不管管吗？”

沐野瞥了空智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你要是能杀了他，

本君自然不会阻拦。”

话是对韫玉说的，空智转瞬间变了脸色，两位大爷的内斗，他可是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韫玉也笑，

“沐野啊，你倒是和当年一个样子，”

温卿卿最是讨厌滥杀无辜，尤其是身边的人，如果韫玉真敢动手杀了这寺庙里的人，温卿卿自然不会跟他离开。

沐野可真恶毒。

韫玉眼里划过杀意，面上不动声色地笑道，

“依旧那么让人想杀了你。”

沐野并未在意，他上下打量了几眼韫玉，摇摇头，

“就你这个病秧子的样子，

怕是也办不到啊！”

韫玉突然低低地笑出声，空智毕竟是神使下凡，一些该有的感知还是有的，突然间便感觉到周围一片异样。和尚立刻警铃大作，这厮实在诡异的紧了。

再抬起头，韫玉两只眼睛已经全部变成了紫色。

好像受到什么召唤一样，栖云寺的那些弟子两眼空洞地聚集在门前，他们或是手拿武器，或是赤手空拳，全部面无表情，麻木着一张脸，守在韫玉两侧。

韫玉微微弯起好看的嘴角，缓步走向沐野二人。

沐野舔舔后槽牙，眼里一片狠戾和嗜血，缓缓朝空智开口，

“剜了，

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