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玉微微弯起好看的嘴角，缓步走向沐野二人。

沐野舔舔后槽牙，眼里一片狠戾和嗜血，缓缓朝空智开口，

“剜了，

他的眼睛。”

……

空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据说当年魔尊还是魔界太子的时候，就来过天宫。那个时候遇到了邪肆任性的天域太子，自然免不了打斗。

只是空智绝对想不到，那场闹得天域天翻地覆的战争，掩盖着一个秘密。

那次过后，

女君没了；

殿下永久陷入沉睡；

魔尊毁了天堑之渠后踪迹无影无踪。

空智再看向不远处的韫玉，心里泛起一阵复杂。

魔尊玄烛的强大在天域众所周知，天帝派他下来一是为了找到沐野，二就是调查眼前这个男人。

魔族和天域千万年来相处甚好，天堑之渠作为两族的分界线，一直以来都被两边的人视为祥和之地。魔尊毁了那渠，寓意实在太过明显——

和平已是过往，

战争即将来临。

由于魔族实在太过隐秘，天域众神对于这个新任的魔尊玄烛可谓是一无所知。因此诸神积极准备了近百年，可是魔族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再后来，那边的线人突然传来消息，玄烛剥离了魂魄来了凡间。

紧跟着，行荆神使也被派了下来。

沐野眉眼犀利，精致的眸子里晦暗不明，他冷笑一声，

“还不快去！”

空智右手缓缓抬起，在空中虚虚地捏了一个法诀，一柄佛尘便应声出现。

和尚拿着金光闪闪的佛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举了起来。

沐野会包容温卿卿的迟疑和犹豫，

可他不是温卿卿。

和尚看着韫玉两边那群栖云寺的弟子，熟悉的一切好像还是在昨天，他咬咬牙，喝道，

“受死吧——”

金色而又刺眼的光芒立刻向四周飞了过去。这时，

“师父，不要啊——”

空智心下大惊，紧跟着整个人被撞倒在地，那光芒也立即消散开来。他顾不得许多，狠狠地转过头，

“没看见我在施法吗？

滚！”

九奴泪眼汪汪地跪在旁边，拽着灰色的袍子，哽咽出声，

“师父，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九奴打了一个泪嗝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都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您可不可以不要杀他们？”

九奴不明白，

现在的场景的确僵到了极点，可是都是自家兄弟，大师兄二师兄而已，听他们的意思，似乎要杀了这些人。

九奴听到现在，已经有些明白了，他红着眼眶，看向怒气冲冲的空智大师，

“师父，徒儿明白，或许您不是一般人。

您留在这儿就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可是过了这么久，您对我们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九奴有些哽咽，指着两眼空洞的栖云寺弟子，

“您迟早要离开的，

他们，都是我日后的亲人啊！”

“九奴自小父母双亡，被师父捡回栖云寺，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让师父您骄傲的，可是有一点——

让徒弟亲眼看着亲人被杀，徒儿做不到！！”

九奴早就看清了局势。

敌我双方，先不说师父站在二师兄这边，单是大师兄控制了自己的师兄弟这一点，九奴也不会原谅。

小和尚抹了一把眼泪，突然站起来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

他站在那儿含泪笑着，双颊上的泪珠子映着白嫩的小脸显得更加讨人喜欢。空智突然就想起当年捡到他的时候，也是因为小娃娃衣衫单薄，依旧在寒风中笑的真诚。

空智心里一慌，

“九奴，别去——”

可没有什么效果，小和尚跌跌撞撞，朝着被人群簇拥的韫玉冲去。

多么可悲啊——

我要杀的人，

被我最爱的人用性命守护着。

小小的个子跑的飞快，银色的刀尖儿泛着白色的光芒。

围在周围的栖云寺弟子缓慢的流动起来，他们不顾三七二十一，或是钳住小和尚的胳膊，或是直接用手握住锋利的匕首。

鲜红且带着浓烈腥味的血液染了众人一身，他们却依旧如同麻木的傀儡继续往中间挤着。

九奴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师兄——”

被人群淹没的孩子再也没有了说笑的资格，只有脸上的委屈和绝望被刻画的淋漓尽致。

微风轻轻，只是这次再也带不走九奴的绝望。

韫玉咳嗽几声，看着眼前的场景，双眼满是异样的光芒，他笑道，

“本尊可不会尊老爱幼，”

韫玉轻飘飘地瞅了一眼有些惊慌失措的行荆，揉了揉太阳穴，跟着又咳嗽起来，纤细单薄的身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他抬起头，紫色的眸子看上去极为渗人，周身的气势也一瞬间扭曲起来，整个人又如同暗夜里的帝王。

韫玉瞥了瞥沐野，意味深长地开口，

“既然这小娃娃如此不听话，

本尊今日姑且看在卿卿的面子上，”

他微微一笑，

“做件好事。”

韫玉脸色骤然变的冷酷，淡淡出声，

“杀了他。”

这时，人群中有人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刀身几乎全部变成了鲜红，只有刀尖泛着微微的冷光，

九奴已经放弃了挣扎，可是看着拿起匕首的那个人，他再次哭出声来，

“傅师兄——”

面容清秀的年轻和尚举着匕首，听着九奴声嘶力竭的哭喊，似乎有些反应，他眉目间闪过痛苦，然而终究只是微微顿了顿，依旧两眼空洞地刺了过来，

空智很想很想冲过来，这一瞬他终于明白了凡人的情情爱爱。

能让自己心痛的，都是亲人。

他跪在沐野跟前，面色极为紧张，只觉得心口处疼的厉害，

行荆掉下一颗眼泪，他后知后觉地扒拉一下眼睛，磕了个头哽咽道，

“殿下作为未来的天帝，自当行善为主，为了日后，为了人间——”

“求殿下，救救他们吧！”

行荆知道这话说的像放屁，沐野作为天域圣太子，却任意妄为，对于生离死别，世代轮回看的极为淡泊，怎么可能愿意做好事？

沐野只是直直地盯着和尚脸畔的泪珠，半晌后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样子，倒让本君想起了当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