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瞧着这一幕,恍惚间觉得皇上可能还对自己有些情意,却不知晓木方言之所以没动怒,一方面是因为他想起,当年苏念进宫时的确是带了不少药丸。因为太多,所以只要检查了没问题,在司记司都是类似于“补药一箱”这种记录,其中确实可能会有仙魔无惧丸。
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木方言原本宠爱的林美人一改往日的柔弱,一定要留下那第二个孩子,弄得他非常头疼,索性解除了原本对林美人的保护。苏念的“耿直”意外的安抚了木方言暂时无处可依的控制欲,给了他些许的新鲜感。
最重要的是,燕赵两个世家拔除已久,王家根深叶茂,就算暂时动不得,也是时候敲打一番了。
在某些方面暂时达成一致的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里间侍候木瑾瑶的素梅和外间侍候着的彩练都不约而同的放轻声音,那样子恨不得在自己鞋底捺上几层棉花以保证她们行动时的安静。幸运的是这种沉默并没持续太久,因为擅医妇人病的医女到了。
医女很快便确定苏念的确已经怀孕三个月有余,今日腹痛是因情绪波动太大,吃几幅保胎药再静养几天即可。外面候着为木瑾瑶诊治的医女也被叫了进来,确定了苏念体内有少量的毒药存在,只是暂时没有发作。
王芷溯一听便知道苏念母子中的恐怕是“遇仙”,因为“遇魔”是不需要什么东西催化才能发作的,所以用“遇魔”杀人要一次性下够剂量。而“遇仙”则可以一点一点让人吸入,等剂量足够后,再用五谷茶一次性催化。
可以说,苏念只要不喝五谷茶就不会有性命之危。重点是,“遇仙”和“遇魔”都会在两三日内散去,这让下毒可以不留痕迹的同时,也导致“遇仙”的投入不能间隔时间太久,一旦太久没有吸入“遇仙”,先前的毒性便会在人体内消散。
王芷溯几乎可以确定苏家这种新贵不会知道“遇仙”和“遇魔”的特性,她也不准备告诉苏念。只要让苏念这段时间不要喝五谷茶就行了。等这件事过去,没准她能利用这一点做些什么。
本来木方言还有半分怀疑苏念自导自演了这一场戏,但医女的话让木方言心中的最后一点怀疑也散去了,他终于对苏念露出了与之前一样温柔又充满爱意的表情。他安抚了苏念几句,又交代了彩练一定要仔细照顾,看苏念又对自己露出了那略带痴迷的表情,才满意的同王芷溯一起离开华阳宫。
里间的木瑾瑶看不见木方言的表演,却能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里除了嘲讽,还有担忧。她怕母亲像上辈子一样,被伤的太狠失了生气,又很难用现在这个七岁的身体去劝说母亲,只能祈盼着母亲在早点认清父皇的同时别失去希望。
端着感激涕零的笑容的苏念,在送别木方言和王芷溯后,回到屋内迅速冷下了脸。
苏念所求不多,从前她只想让皇上的心里有她的一点点位置,这样她才有在这深宫中生存下去的理由。
可现在她明白了,或许皇上的心里真的有过谁,却不可能是她。
从皇上进门到刚才离开,没有一句话关心过瑶儿如何。哪怕看见瑶儿床边的血迹,哪怕看见瑶儿苍白的脸色和痛苦的哭泣,他都没有问上一句。
都说瑶儿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可这宠爱里又有几分真心呢?别说寻常人家的父女,只怕遥国街上的百姓都要更有人情味一些。
那些谋求算计,也许她从前看不懂,又也许她从前不愿看懂,总之她今后不会再傻了。
她现在有了两个孩子,在这深宫之中若是还不能立足,还要瑶儿偷偷摸摸的学什么刺绣去讨好皇上,那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太失败了。
木瑾瑶没想到不用她解释,苏念自己就为她想到了绣《海晏河清图》的原由,以至于她后来每次与苏念说话,都拼命的避开关于刺绣的话题,生生做了许多无用功。
话分两边,木方言与王芷溯离开华阳宫后,一个粗使太监悄悄的从华阳宫中溜出来,在西花园中一个假山后的矮洞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这个洞口比较隐蔽,少有人来,因此布包拿出来蹭上了一点灰。这太监也不嫌弃,随意拍了拍包裹便急不可待的打开了它。
“啧,越来越抠门了……咦?”太监掏出了两个黄澄澄的金扣子后,又从小布包里抽出了一条绣帕,绣帕上的绣样精致,隐隐还带着女儿香。粗使太监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淫笑,深吸了一口绣帕上的香味,闭上眼陶醉了一会儿才把那绣帕揣在怀里,回去好跟那些兄弟吹嘘一番。
“这小贱人怕是没钱了,倒是上道,下回哥哥可以让你用身子抵债。”粗使太监收好东西,小声嘀咕着,随后飞快的回到了华阳宫。
每个宫殿都有用于宫人通行的小门,此时这太监走的就是这小门,小门的守门太监与他是同乡,平时常常在一处说话,粗使太监手又松,时不时请他吃吃喝喝,于是像偷偷出宫一会儿这种事,守门太监也愿意给他行个方便。
“怎么着?去会情人了?”守门太监看粗使太监那一脸春意的模样来气,拍了他一巴掌调侃道。
“可不是?缠人的紧。”粗使太监抬眼瞄了一下守门太监,把绣帕从怀里掏出来冲着守门太监的方向扇了扇,然后快速的揣了回去。
“哎!你再给我看看,别是你偷的吧?”粗使太监一直跟守门太监吹嘘在宫里有个愿意给自己花钱的情人,守门太监自是不信的,这扫地的要样貌没样貌,要前途没前途,又是个太监,哪有女人能瞧得上他?
偏他自己说是真的,又真能拿的出钱,只是那情人的身份一直把的紧,守门太监每次都拿这个笑话他吹牛。不过此时他拿出这手绢倒有几分意思,令守门太监也不免怀疑了一下自己。
“嘁,你懂个屁!”粗使太监没打算与守门太监纠缠,摇着脑袋就要走进宫去。
守门太监这边挂着差事,又不能追他,只能对着他的背影暗呸一口,心道:“真是个孙子,要不是看你有钱,老子才不伺候。”
只是守门太监刚回过头看向小门外,身后就传来了“咚”的一声,随后一连串仿佛喘不上气般的“呵”“咳”声叠着传来,把守门太监惊了一跳。
转过身守门太监才看到,刚才还好好的粗使太监此时躺在地上,面色泛青地抽搐着。守门太监赶紧喊人,可等到第二个人赶到时,粗使太监已经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