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还能因为啥,不想耽误人家呗,咱当初朝不保夕的。”地权倒是没什么避讳的说了,后脑却突然被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别跟公主乱讲。”一身青色文士长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站在地权身后,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嘶,你个读书人下手也忒重了!”
“该!去找地枢,让他再收拾你一顿!”身着文士长袍的男人作势要踢地权,地权一个闪身跑进了院里。
“公主!我先走一步!”
男人看着地权窜出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向木瑾瑶拱手一礼:“参加公主。”
“严先生。”木瑾瑶微微颔首道。
与其他公主相比,木瑾瑶出宫还算容易,有时候玩的晚了就会在大司空府过夜。因此大司空府比较重要的人木瑾瑶都能叫得上名字。
就如这个严先生,全名严禹,明面上是大司空府的家臣,实际上他做的远比一个家臣要多得多,当然,他的才智、能力也都不止于家臣的位置。
“家主今日身体不爽,只能派我等相迎,实在是……”
“外公怎么了?”木瑾瑶打断了严禹的话,往日她到的时候外公一定会在大司空府正门等她,这不仅是皇室驾临主人要出来相迎的规矩,更是外公对她的爱护之情。可今日外公却没有露面,木瑾瑶没耐心听严禹打官腔,她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两位公主先随在下入府,入府再谈。”严禹微躬身子引木瑾瑶二人入府,木瑾瑶也知门口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拉着木璟欣从善如流地进去了。
过了影壁,一行人正走在前院中央,木瑾瑶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璟欣,你也乏了,先去休息,有事我会派人叫你。”
“八公主看起来确是累了,是在下考虑不周。”在前侧引路的严禹回身拱手道:“昨日家主吩咐下人收拾了一个院子供公主们休憩,院中养了几缸碗莲,这几日正巧开花,也算有些意趣。八公主若是休息好了,倒是可以赏一赏。”
木璟欣犹豫地看了看木瑾瑶,最终还是应道:“好,那我等着姐姐。”
木瑾瑶点头。“去吧。”
看着木璟欣走向通着垂花门的抄手游廊,木瑾瑶转身随着严禹向前院书房的方向走去。
“严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吗?”
严禹回身看了一圈随侍的几人,像是在确定什么。
“公主,在下只能说,家主这病是忧心国事而起,早有病根,不过是昨日受皇上召见后才突然严重了而已。”
木瑾瑶深深的看了严禹一眼,她听得懂严禹的意思,不过她没想到严禹会跟她说这些话。
“严先生没有敷衍本宫,本宫甚是欣慰。”
闻言严禹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他思索片刻,挥退了其他人。木瑾瑶见状也示意素梅站的远一些。
“在下一直觉得公主聪颖异常,想必是能帮到家主的!”
其实刚刚严禹只是因为过于担忧,一时又想不出太好的办法才病急乱投医,稍微透露了一些内情。直到见了木瑾瑶的反应他才想到也许能让这个小公主帮忙做些什么。
“严先生不仔细说说本宫又如何知道能不能帮上忙?”木瑾瑶眼皮微掀,似笑非笑的看着严禹,一张漂亮的属于小女孩的脸上却镶着一对墨玉似的眸子,阳光下泛着微微冰冷的光,似是能透过人的身体看到些什么。
严禹原本不过是听说六公主颇受皇上喜爱,想着让公主为家主争取些时日,并没打算真的同一个七岁的小公主谈论政事。可现在他竟然在这样一个小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以往甚少感受到的威压,这种感觉甚至令他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往事。
“……公主或许听说过,西宫夫人有一位比她大十岁的兄长,是府中的大公子。”严禹斟酌着词句,缓慢的说道:“皇上与家主谈论的便是关于大公子的事情。”
“舅舅不是一直在凉州?”木瑾瑶的眼神迷茫了一瞬,随即又变得清澈。“父皇想把舅舅调到别的地方?”
严禹苦笑一声:“倘若那样便好了,只要不是被打发到雪城,其余哪里都要比凉州好上几分。”
“那父皇是想……?”
“皇上想收回端王的封地瑶芳,诏令由大公子去颁布。”
严禹这话说完的同时,他们也到了书房门口。
看着紧闭的书房门,严禹叹息着说道:“家主是想拖些时日才称病不出,可若是这件事久久不决……”
木瑾瑶点点头,示意严禹禁声。
“外公?瑶儿来了。”木瑾瑶走到书房门前轻敲三下。
屋内霎时传来一阵整理纸张的声音,没多久,书房的门由内拉开。
“瑶儿怎么这时候才到,可用过膳了?”
木瑾瑶看着苏定北强撑开心实则颓然的面庞顿了一下,随后展开笑颜。
“没来得及,不过在车上用了些点心,这时候还不饿。”木瑾瑶透过苏定北不动声色的向书房中探了一眼。“严先生说外公生病了,外公为何不在床上静养?”
“哦!我明白了,外公定是在偷懒!”没等苏定北说话,木瑾瑶便开始自问自答。“瑶儿不想去宫学的时候也会装病偷懒,正好三姐姐总担心瑶儿的学识超过她,瑶儿只要装病偷懒,三姐姐对瑶儿的态度就会好一些。”
这番话初听上去是小儿玩笑,但其中又似乎别有意味。苏定北眉头一皱正想发问,便看到严禹那张认真思索的脸,霎时茅塞顿开!
可转念他又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他有些狐疑的低头看向刚及他腰间的小公主,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这孩子……
“外公还不知道吧,林美人殁了之后,八妹妹和九弟没人照顾。父皇昨日已将八妹妹交予母亲照料,九弟则由陶婕妤照顾。等母亲肚子里的小弟弟出来,扶羽宫就有三个孩子啦!”
木瑾瑶一派天真的吐露着扶羽宫的现状,仿佛对苏定北惊讶的眼神毫无所觉。
苏定北现在几乎是确定了,眼前这个孩子正在试图向他透露消息。
依她的意思,他的儿子苏诚会被皇上盯上是因为念儿在宫中的势力过大,皇上想削减他在前朝的影响力以平衡这种局面。
所以自己是要继续装病,装到皇上满意为止?还是上表告老,就此退出朝堂?
他苏定北少年成名,为遥国操劳至今,官至大司空!可他也对女儿入宫,儿子被贬无能为力。甚至在发妻逝世前,他都因为政事繁忙而没来得及与发妻见上最后一面!往事如斯,如今的他早就不在乎什么名利荣光了。
他唯一的心愿便是让两个孩子平安幸福。
可若他退出朝堂,没了他这个依仗。诚儿是男子尚且能自保,念儿在皇宫那种虎狼环伺之地该如何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