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时间,众人说着说着也都开始陆陆续续打起了哈欠。
许富贵这时眼皮也有些沉了,便带头说句“散了吧?”,众人一片迎合,便各自回通铺去了。
当然,也有人没回通铺,跑库房去打水了。
临进门前,许富贵脚步一顿,耳朵忽然颤了颤,听见了些什么:
原来是有人私底下埋怨工作太繁重了,天气又热,即便三伏天明儿就过了,这秋老虎却都还没走呢!
再往后温度还有一波回升,指不定还要再倒上几个!
唉,这苦命的日子,便是做了抓药伙计都算不上到头,非得成了大夫,才能到小院单间真正享清福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说话的人指不定都睡了,怎么想得到他这话却在许富贵脑子里荡漾开来,与他那机灵脑子缠到了一起。
许富贵躺在床上,脑海中莫名想到了杜仲口中的“十滴水、藿香正气水”。
你说,这里面有没有咱能掺和进去的呢?
……
次日,许富贵一大早就找上了王守志,说了医馆向小厮、伙计分发避暑汤药的想法。
“汤药从何而来?”,“杜大夫一剂汤药就好了姚修诚,写个提前预防的方子还不是轻而易举?有了方子,汤药还远吗?”
“这么做对医馆有何好处?”,“王大夫且想,若是厚朴医馆屡有伙计中暑倒地,唯独平仁医馆极少发生,邻里相亲会如何看我们?”
嗯,有道理……王守志拂了拂花白胡须,觉着这主意还算靠谱。
至于许富贵的心思?呵,这不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叫杜大夫熬煮避暑汤药,怎么着也不能让人白干吧,那许富贵不也是同理?这是其一
再者,若这之后真有效果,你说,杜大夫在小厮群体心理的地位会如何变化呢?这是其二
另外,杜大夫都这么变了,他许富贵的地位不自然是水涨船高?这是其三
一箭三雕,这小脑袋瓜是怎么长出来的?
得亏没长在杜仲身上,不然医馆得多出个小霸王不可!
王守志想着想着,莫名觉得不爽,就敲了许富贵的脑袋一下。
后者被敲得脖子一缩,满脸愣逼,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吧,却又听见:
“你的想法不错,去跟杜大夫说罢,他要是答应,医馆愿承担下药材费用。
熬药的人选你让他挑,或者你给他挑好也行,另外,医馆还给他额外月补五两,呃……三两,去吧。”
他顿时一喜,抱拳连连弯腰感谢,小跑着便去了杜仲单间。
……
他在这鼓捣主意呢,杜仲也没闲着。
一夜的功夫,可把他给愁得呀!
本来凤孽尾羽药丹已经入了手,通暑庇体散配方理应已经齐了,当夜稍微花些时间也就配出来了。
等到了真正要配的时候,他却又傻了:
不对啊,他这光是知道通暑庇体散的配方,却不知道具体配置方法呀!
取典型的来说,像是前世的芝麻丸,便有这么个说法:“世上只有芝麻好,可惜凡人生吃了。”
把芝麻直接上蜂蜜调和,这是只懂配方不懂真正制作方法之人的做法。
真正上道之人,定然是要将芝麻九蒸九晒,待芝麻皮自然脱除,如此炮制成丸,方可得到其最终功效。
这可不是乱说的,在《抱朴子》便有“九制胡麻丹”一方,说是“一年身面光泽不饥,二年白发返黑,三年齿落更出”。
如此道理,在普通芝麻丸上都有体现,在真正的灵丹妙药上又如何会少?
杜仲按照自己逆溯出来的药方,从各个药丹上磨下些许粉末,后以白蜜调和成小小一粒蜜丸。
对着烛光仔细“观赏”一番,再放嘴里一放……
混蛋!完全就不是那味呀!
兴奋的情绪一下就回落下来,让杜仲压着声音连连叫骂。
骂完了之后,杜仲又尝试,看看能不能再从记忆中榨出些格外信息,最后却只能对空长叹。
他小脑袋瓜能力有限,实在记不得更多的东西了,唯有手上药方还能参考。
对此,他也只能无奈接受事实:
他空有配方而无配置方法,暂时还无法用药材做出真正的灵丹妙药。
如果一定要奔着“炼制灵丹”而去,他只怕要多加尝试,从无数的失败中沙海淘金。
于是,又是无奈又是不甘的杜仲,肝了一整个通宵,最后的结果便是:
凤孽尾羽药丹不能吃多了,吃多了……烧舌头……
可怜杜仲一夜没睡,进度条依旧稳稳地卡在0%上。
这还好,总比被某无良卡在99.99%来得好……
当然,配置方法没有进展,杜仲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譬如说,《素问》一书许久未动,昨日总算是翻了两页。
他想着要是读完《素问》,往后会不会出一些带具体方子的医书呢?这才翻了翻。
如此,将《素问》读完的任务,也总算是给他提上了日程。
……
处暑往后,许是因为立秋时节没有下雨,今年的秋老虎来得格外猛烈。
一连七天,整一个万里无云、晴空高照,晒得人脑阔发闷。
好在杜仲选用了《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的方子,藿香正气散,又往里头扔了几枚自己的药丹。
如此熬制出来的药汤分发下去,让小厮、伙计们都喝了,效果倒也不错,再没出现像姚憨憨中暑倒地一类的情况。
当然,这或许与姚憨憨学会了摸鱼划水也不无关系……
这日一大早醒来,眼睛还朦胧着,杜仲忽然就感觉到了不对。
他转头往窗外一望,嘿,黑云小可爱,你总算来了,快给爸爸下点雨。
结果一天都过去了,这黑云鸟都不鸟他,愣是飘到别处不知道滋润了哪个人家,金华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炎热。
杜仲看着屋外天色,也只能连连叹气。
天气不顺遂人意,通暑庇体散研究进度同样也好不到哪去。
摇摇头,杜仲带着许富贵写完病志,让他拿去药柜放好,此刻症室便只剩下了他一人。
蒋大夫待会还要轮班急诊,虽然规矩不像前世一样,倒是没有要候在症室的道理,但夜里还是有可能被人叫起,故而得养好精神。
而杜仲一个人在这坐着,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怅然。
好想喝奶茶……好想吃炸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