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日为研究的事情日思夜想，弄得整个精神疲乏，做起事来都恹恹的，有些无力。

嗯，老毛病了，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若是在前世，像肝了一周论文之类的，杜仲肯定是要点个外卖犒劳犒劳自己的。

芋泥波波奶茶呲溜一管，再咬上一口酥脆多汁的黄金脆皮鸡，咔嚓一下……

唉~，想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这个世界……它没有啊！！！

杜仲摇摇头，怀念过去的快落，痛惜当初自己那般纠结于健不健康：

二三十块钱就能买到的快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忽然一抬头，猛然站起，决定了——今天要出去大吃一餐！

……

“修诚，我记得你今个没有轮班吧，活干完了吗？待会跟我去外头潇洒去？”

“这……俺娘说……”

“我请客。”

“诶，好嘞哥！”

“许富贵呢？”

“他被王大夫叫过去了，说是……整理典籍？”

“哦~，这样啊，行，那今个就我俩去，快点干完活走了。”

……

出了医馆，黄昏染着红意的金光洒落在街头来往行人身上。

近处，是来来往往，人间百态，远处，是炊烟袅袅，烟火人间。

耳朵微动，杜仲听见了一声，“孩，吃饭了”，这道声音拉得格外悠长，好像要把他拉到记忆深处，但眼前倏忽闪过的小小人影又将他拽回了现实。

“吃饭喽”，那孩子未冠垂髫，后脑袋上还扎着个小辫子，一蹦一跳地就往自己娘亲奔去。

路中撞到了一汉子，回头道了声歉，揉揉肩膀便跑回了家。

这汉子不甚在意，闷声闷气地扛着袋东西，看着格外沉重，脸上淌着汗十分明显。

他低着脑袋闷声不吭一步一走，黄昏霞光照不到他脸上，周遭烟火气也似乎与他无关，也不知这是要回家，还是得给人干活干到深夜……

收回目光，杜仲左右看了一眼。

大梁取消了前朝的宵禁，又没了严格的坊市制度，如此天下皆商，小摊小贩无处不可见，八里巷子自然也是如此。

只是平仁医馆大致位于巷子中央，左右都有摊贩，且各有各的特色，如此一来……

该往左，还是往右呢？

杜仲没想到，明明不是点外卖却还能如此纠结，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时，他忽的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就向右侧望去，巷子西侧莫名传来一股诱人肉香，一下就勾起了他胃里的馋虫。

下一刻，杜仲也不再多想，带着姚修诚抬脚迈步，就朝香味所在寻了过去。

一路上，入眼之处皆有摊位，贩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稍微有点积蓄的，盘下一家门面，挂上自家招牌，若是东西好自然会有人排起长队。

家里没有薄财的也不要紧，稍微差一点的就寻一块黄布往地上一摊，只要不挡住别人门面倒也没人管你。

一天下来，只要逢人就喊，喊得汗流浃背，拼拼凑凑之下得到一天饭钱倒也不难。

稍微好一些的，再心灵手巧一点，还能用杆子撑起个遮风挡雨的小铺，如此即便遇到些晴日小雨，也不至于慌慌张张要收拾东西。

葵嫂铺子便是如此，撑起个小铺，自家腌好的酸甜泡菜往上面一摆，自然便会有人看见那花花绿绿的颜色，寻踪而来。

杜仲觉得新奇，又瞅了一眼姚憨憨的神情，嗯，是个可以尝一尝的……

于是，将几枚铜钱一抛，葵嫂便笑着给两人夹好了泡菜，放到干荷叶中心，双手动了几下便折成了碗状，如此拿在手中倒也方便。

接过荷叶碗，竹签在挑好的泡菜里游走，忽然盯住一个目标，猛然扎了进去。

牢牢扎稳了之后往嘴里一放，牙齿上下碰撞，酸溜溜、甜滋滋的味道便在舌尖瞬间爆炸开来。

这是糖醋藠头，拇指大小，水滴状，晶莹剔透，又开胃又解腻，正适合待会要吃的东西。

杜仲又嚼了几下，将之吞下，继续往前迈步，目光也在身侧店面上来回扫视，寻找着肉香所在。

忽的，他好像发现了肉香的来源，那是医馆伙计们的“老熟人”——吴氏猪肉铺。

这猪肉铺虽然名为“猪肉”，实际上各类肉也都沾点边，往往因季节而异。

像是当下时令，鸭子就来得颇为肥美营养，往日小厮们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凑份子点上半只鸭子。

虽然半只鸭子给六个大汉来分，最后每个人都只能吃到点味，但也算是苦命日子里的一点香。

不过今日嘛……来都来了，自然是畅吃！

看着姚憨憨毫无形象的欢呼，杜仲也是会心一笑，就悠哉悠哉进了肉铺。

他虽然也期待，却不像姚憨憨那般兴奋。

记忆里的鸭子好吃归好吃，在“杜仲”脑中是少有的鲜艳色彩，但与前世相比，还是逊色了不少。

不管是个头大小，还是身上肥瘦比例，乃至刀工、火候、香辛料配比……连外卖点的盖码饭里的烤鸭都不一定比得上。

唉，这也不怪肉铺的吴老板，实在是时代有所限制……

杜仲和姚憨憨坐下，无须单子，就直接要吴老板上一道处暑鸭。

这道菜只要是处暑前后，一般都能点到，也不必担心肉铺不提供，但这次……

吴老板见是医馆熟人，尤其是这两位，连忙亲自跑过来，就弯腰说了一声：

“铺子里上了新菜，刀片肥鸭，煮入味的片鸭沾上酱料，味道一级棒！不妨尝尝？”

杜仲对记忆里的处暑炖鸭没有兴趣，自然乐得尝试，就说了一声好。

紧接着，又点了些铺子里的经典，像是七里香火腿、酱肥肠之类的，都是吴老板擅长的，想来味道也不会差。

往日这些肉菜，可不是小厮敢敞开吃的，节日里能吃到都算难得，但都已经做了大夫，这点小钱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稍微等了等，吴老板便一路小跑着给二人上了菜。

而后人老板也不走，就凑在桌边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杜仲领会其含义，与姚修诚对视一眼，筷子动动就夹起了片鸭。

“嗯？切得如此之薄，吴老板最近刀工见长呀！”

吴老板笑得眼睛都没了，却没有认下来，只是说着“那里那里，两位大客觉着好就行”。

杜仲没多想，沾了沾酱汁放嘴里一放，香味弥散，肥美多汁的片鸭微微一抿就像是要化开似的……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