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菜杜仲吃得舒坦。
刀片肥鸭不但肉切得极薄,展现出做菜师傅精湛的刀工,还火候控制得极好,不至于太老嚼不烂,又不至于太嫩吃得满口血腥。
其中更是隐隐染上了些火焰味道,与特制酱汁混合在一起……
绝了!
杜仲对这道菜评价极高,吃了几口便要问往后是否还能吃到。
这问题理应只是客套,答案该是显而易见,吴老板却笑眯眯地没有直接回答。
他抬头朝对侧望了一眼,让杜仲顺其目光也瞥了过去。
对面本是一家酱面馆,经营不善给倒闭了。
本来空着也有大半年了,此刻一看,正有人进进出出,忙着给店面里面做装修呢。
“这是?”,杜仲又夹起一片片鸭,放到嘴里才疑惑问道。
吴老板收回了目光,客气地对视上杜仲。
“对面铺子给人盘下了,要新建个饭馆,麻辣口的。
这片鸭就是馆子里大厨的拿手活,听说刷上其秘制麻辣酱,味道还能更上一层楼!”
是嘛……吴老板的话引起了杜仲的兴趣,他也不管大厨为何要来对头处做菜,就兀自问了一句:
“这新建的馆子叫什么?老板是谁?”
吴老板顿了顿,才道:“馆子叫蓬生堂,老板叫吴茱萸。”
杜仲嘴里嚼了嚼,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古怪的名字。
寻常点心铺和饭馆,都不是什么读书人会开的,哪能想得出什么“蓬生堂”一类的名字,不都是什么氏铺子、哪里巷馆子?
这般高雅……乍一看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处书斋呢!
若要做高端的吧,这八里巷子来往落住的都是些普通人,又不是高官权贵,也算不上清净,真的合适吗?
还有这老板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假名,他一大夫怎么会不知道吴茱萸是一味中药名?
等等……
杜仲咀嚼的动作忽然一顿,抬头对视上吴老板:
“蓬生堂这名字可不好听,料谁都不会想到这是家麻辣口的铺子,老板应该再改改。”
吴老板笑了笑,“人老板说了,新客不知道便不知道了,只要老客晓得就行。”
呵,杜仲笑了一声,也懒得再说下去了,搞得跟个地下党特务接头似的,笑死,来吃只鸭子哪来这么多名堂。
“知道了,等铺子开了,我便会去品品,希望蓬生堂还能不负期待……”
吴老板听懂了杜仲的意思,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走了,往后再来送菜的就只是店里的伙计了。
杜仲倒不介意,小伙计送菜利落,而且还不像某人一样话多,他也乐得清静。
完事了,杜仲吃了个七分饱,而姚憨憨则吃得肚皮撑撑的,十二分只怕都有了,让杜仲看着直打趣。
到了回医馆的路上,两人悠哉悠哉的走着,街上亮起了灯火,摊贩不见减少反而更多了。
只是,这时两人都没了吃点心的心思,只借着放松的氛围随意闲聊起来。
姚憨憨聊起了六人通铺,说另外那个抓药伙计姓麻,叫平亮,虽然干了四年的煮药小厮,却什么都不懂。
一天下来衣服都酸了都还不去洗,整个人弄得通铺里滂臭!
杜仲听到这笑了,感情憨憨心里的“什么都不懂”,得等同于“不讲卫生”,说了句:
“煮药小厮不都这样嘛,忙起来跟个被抽得直转的陀螺似的,哪有时间洗衣服?
许是近日太忙,又或者把之前的习惯带了下来。”
姚憨憨却摇摇头,颇为认真:
“那可不一样,我们便是不洗也要用凉水冲冲,他呀……就是喜欢那味。
汗湿之后酸了,干了之后又给汗湿,如此硬是给盐渍上三遍,味道早就浸到了骨子里,脱了衣服都还能闻见那味!”
杜仲听了仿佛能直面那味道,捏着鼻子哈哈大笑,连连道世间竟有如此奇人!
俩人这般边走边聊,渐渐地就说到了孙二娘身上。
今个是七月廿三,距离杜仲穿越至此,只差两天就满一个月了,他经历了颇多,孙二娘自然也有变化。
她或者说她背后的那些人,也渐渐地开始有点急了。
姚憨憨孙二娘自认还拿捏得住,平日里就说些哪家哪家姑娘好,哪家哪家姑娘不好,倒也不急着说媒。
但对平日里见不到的杜仲,她却是真的急了。
昨天个还要姚憨憨带杜仲去五谷斋吃饭,说是斋里打饭能有“熟悉的味道”,说杜仲肯定十分难忘。
但杜仲难忘不难忘姚憨憨不知道,他反正是把这事给忘了,直到现在才记起来。
再一往下问,孙二娘还说,临街宽面巷子有一制干货的孙家,家里生了个漂亮姑娘。
她年方二八,上下该大的地方都大,适合生养,让杜仲可以考虑考虑。
杜仲笑了笑,“孙二娘是不是还说了,杜仲趁着年轻就应该多生几个胖小子,往后再有钱了,若是不喜欢现在的妻,讨几房妾就好了?”
姚憨憨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对对对,她还说了什么……人生每个阶段都有要做的事,该办的要早些办了,不要往后拖。”
杜仲嗤了口气,心中觉得好笑。
这嘴上说着为你好,实际上却揣着自家生意的“长辈”,人世间可还真不少!
说什么为他好,还不是想着她自己那点红线生意,把他当做了资源?
笑话,他若是真要娶妻,跟王守志说一声,保准能找到更好的,多少逃不开城里高官权贵的子女,哪里要得到她孙二娘介绍?
杜仲不像是许富贵一样会去主动经营这些,却也不是不懂其中弯弯绕绕的愣头青,只是性子懒,不想管罢了。
“往后孙二娘说什么,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便是。
她要是给你多打菜,你就坦然接受,身份不同,她给你多打些本就是应该。
至于这种事……你说忘了就好,我也懒得跟她说些什么。”
姚憨憨不懂,一个该大都大好生养的媳妇不好吗?孙二娘说得……不是挺有道理吗?
疑惑归疑惑,他挠挠头,还是说了声“好”,还说这些话富贵哥也和他说过。
杜仲顿时一笑,“行,以后你就听许富贵的,他比你懂这些,药方医理一类的也是,多向他取经。”
嗯嗯,姚憨憨点点头,自然不会拒绝,心思闪烁间隐约觉得:
杜儿哥……好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