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到午时,施予花昏昏沉沉间被丫鬟摇醒,捂着晕晕的脑壳,这才想起自己约了程媛媛,迅速下床穿衣。
拿过裘衣就想走,瞄见铜镜中惨白毫无血色的脸,翻了会梳妆柜,往唇上点了抹红。
看着有了丝人气的脸,施予花才满意出门去。
丫鬟愁着脸看她出门。
一刻后,施无妄让小厮过来传话,丫鬟打着谎:“小姐还在赖床,她说天太冷了,晚些时候再吃。”
小厮也只得回去传话。
施予花去过沏香楼不少,曾经还在那里看过一场戏,伙计揣着笑迎她上楼,下楼时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感觉那位姑娘很眼熟呢?是谁呢?
“二牛!”掌柜从柜台后面伸出了半个脑袋来:“在那里作甚,还快去厨房看看菜好了没有。”
“哎!来了。”被这么一打断,二牛就把这事给放到了一边,到后厨里捧了碟鱼,才想起来,“啊,那不就是那日看戏的姑娘嘛!”
“你做什么呢?菜快要掉了!”掌柜突然出现,拍了一下他的脑壳。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去上菜。”
天呐,没想到是之前看那两位玩野的姑娘!
包厢里,程媛媛早在那里等着,见施予花过来,给她倒了杯茶。
“昨夜天冷,府上倒是早早就睡了,不知施姑娘那般急着找我,可是有何要紧事?”
施予花喝了口热茶,待肚里暖和之后才扭捏开口:“我,其实,我,我是想与程姑娘说...”
话突然断了,她不安地揣着小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哥心悦你。”话落,她垂下了头。
程媛媛大受震惊,呆在原处。
好半晌之后,她平复下来,语气里带着抱歉:“可我,早有心悦之人。”
“啊!”施予花忽的抬头,惊讶不过一瞬,她又道:“怪不得...”
“怪不得?”
“嗯。”她直直看着程媛媛:“怪不得我哥一直不愿与你坦白,或许他已经知道了。”
程媛媛的身子僵了片刻,转念一想,又觉得能查得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也没有去计较。
“所以我没办法回复,回复也只能是说抱歉。”程媛媛的眼角开始涌上了红色。
施予花并没有看到:“可是我哥好像还对你存在着幻想,既然没有希望,我想,程姑娘你可以亲口断绝了他么?”
程媛媛沉默下来,她不太想那样残忍地对待一个喜欢她的人,但喜欢她是没有结果的,她给不了回应。
于是她说:“让杜鹃去一趟吧。”
两人坐了会,也没有要谈的话,各自的心情都不太好,两人午膳没吃就回自个的府里去。
施无妄知道施予花是个懒人,对她赖着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她偷偷回府,也没有发现她出去了一趟。
施予花心不在焉地走着,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对不对了,可是有些人啊,就是需要当事人给打一棒槌,才能彻底死心。
不然,她怕,怕施无妄爱程媛媛越来越深,怕他再也走不出来,怕他,半点机会也不给自己。
她其实,是个自私鬼吧。
扑通——施予花脚一滑,掉进了到膝盖上面的池子里。
泡了好一会,她才从池子里起来,将身上的冰渣子抖掉,抱着手走着。
嘶~好冷,她好倒霉。
这就是因为自私引来的报应吗?呜呜。
丫鬟瞧见浑身湿透的施予花,吓得差点站不稳,连忙将人给搀扶进去,给她擦了身子换了衣裳。
施予花躺在床上的时候,还一个劲地嘟囔着自私鬼三个字。
丫鬟急得啪嗒地掉着泪珠,想到什么跑了出去,一刻后脏兮兮地拉着大夫过来。
施无妄吃完午膳在书房看书,突然小厮过来,说程府的丫鬟见他。
他心中疑惑,迈步堂屋,就见时常跟在程媛媛身边的丫鬟杜鹃站在那。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转身走人,可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有何事?”
“施公子,我家小姐托奴婢过来与施公子说,她心中之人永远不会变,施公子,勿等。”
也不知杜鹃什么时候走的,等到施无妄回神过来时,堂屋已没有了她的身影,他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是心里的那根刺不停地戳着他,叫他认清这个现实。
忽然,他想到了施予花。
待他怒气冲冲到了施予花的房时,一股子药味朝他扑来,他眉头紧皱,心中的疑惑占据了大半。
瞧见施予花面色苍白,他眉头都快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丫鬟跪了下来,却半个字都不说。
施无妄心中的怒火又蹭蹭地往上涨,回头瞧着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又噗噗浇灭。
他真的是,有气无处发。
五日之后,安念怀与苏豆豆说起施无妄的事,还笑了她一会。
“这下,无妄不会缠着你程姐姐了。”
苏豆豆努了努嘴,啃着糕点问他:“施予花呢?”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估计又会是单相思吧。
不管是亲的义的,只要世间人已经认定他们是一家人,他们就无法跨越那道鸿沟,去奔向自己爱的人。
五皇子看着外院里堆雪球的六公主,宠溺一笑。
——
十里红妆铺路,铜锣声声震耳。
苏豆豆在及笄那日,与安念怀在安府成亲。
两月后,红绫装扮马车,喜庆婚服上身,苏豆豆再次嫁一次,嫁给南安国的晏王。
两国联姻天下共知,海晏升平之时,一场太平盛世,延续了百年之久。
伴随着冬季的第一场雪,是雷鸣闷响,苏豆豆坐在窗前,开了一条小缝去看窗外白皑皑的景色。
这是她在南安国过的第一个冬季,也是她在南安国瞧见的初雪。
忽然之间,一片白色里染上了黛色,如玉郎君撞进了她的眼眸里,在她的心里住了不止一个世纪。
“天冷,怎么还开窗?”
安念怀隔着窗从手炉里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
“只开了一条小缝,是你把窗开了的。”
他不免失笑,将窗关上,从门外走了进来,脱了鞋袜上去抱着她坐,不待她说些什么,俯身让她说不出话来。
——
遥远的一座秃头山里,半腰上被人挖了一条过道,过道的尽头,一身金钗华衣的女子愤愤地瞪了眼奶娘手里抱着的娃娃。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正监督着人开门的男子回头,瞄了眼奶娘,奶娘顿时抱着孩子后退了几步。
“梦儿别恼,梦晟他还小,哭是很正常的事。”
沈梦咬着牙瞥了他一眼,将视线放在开门的两个大汉身上:“作甚么这么慢?快些开!”
月半晟无奈看了她一眼,也一同催促着开门的大汉。
咕隆——门缓缓往上升,咚的一声,露出里面一条道来。
“主子,门开了!”
“囔囔什么囔囔,不是有眼看吗?!”沈梦瞪了他们一眼,正要进去,被月半晟拉住。
“梦儿稍等,你们两个,进去探探。”
没等他们有进一步的动作,忽然间头顶开始掉泥石,月半晟意识到要崩塌了,想要使出内力把沈梦推出去,然而崩塌就在一瞬间,谁也没逃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