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鬼子准备应对第二轮独立团骑兵连决死的冲锋的时候，一骑突然从坡冲了下来。

骑兵中队长拿望远镜一看，对黑岛森田说道：“大佐阁下，是我们的人！”

黑岛森田示意队伍先不要对冲，等这名“自己人”过来看看有什么情报汇报，而对面几百米处的孙德胜见状，示意骑兵连剩余的战士暂时不要冲锋，说：“缓口气，多带几个垫背的鬼子！”

狂奔而来的“鬼子”骑兵大喜，更是加快了速度，临近鬼子骑兵后，他用日语大喊起来：“紧急军情，八路军部队正在袭击第13联队联队部！请求支援！”

正在袭击第十三联队的联队部？

黑岛森田闻言大惊，急忙命令警卫骑兵把人带过来。

程光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见到了鬼子的指挥官，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个骑兵中队，顶多就一个大尉或者少佐，可跟着警卫骑兵过去后，他简直欣喜若狂！

竟然是个大佐！

他这时候总算理解李云龙大喊着发财了的那种感觉了。

鬼子也没怀疑程光的身份，堂堂大佐，竟然没有保护的露在了程光的面前。

也怪鬼子大意，活该倒霉——谁叫他们总觉得土八路是不会懂他们复杂的语言呢？

“在哪里遇到的袭击？对方有多少人？”黑岛森田一见程光就追问起来，程光故作焦急的说：“在王家……”

话音还未落下，他就抄起了挂在马背的冲锋枪，哒哒哒的扫射声中，子弹如雨般的扑向了黑岛森田和他周围的骑兵。

仅仅几秒钟时间，弹匣内的子弹就倾泻一空，包括黑岛森田在内的七八个鬼子，分分中弹倒地。

跑！

程光驱动战马，伏在马背疾驰起来。

砰砰砰

反应过来的鬼子纷纷开火，但并没有击中伏在马背的程光，倒是战马中了几枪，但因为不致命的缘故，并没有就地倒毙，吃痛之下，反而越发的跑的卖力起来。

“追！”

尽管鬼子的中队长和其它指挥在程光的袭击中全部殒命，但鬼子骑兵却在小队长的带领下，不顾一切的追击起了程光。

当着他们几百号人的面，他们的联队长和中队长折在了面前，这群鬼子怒火冲心受不了了，就连不远处的骑兵连都被他们无视了。

此时鬼子的骑兵只有一个念头：追对方，将对方碎尸万段！

不远处，正打算发起冲锋的骑兵连愕然的看着突然反转的一幕，满目的震惊。

“娘的，怎么回事？鬼子怎么突然自相残杀起来了？”

战士们满是疑问，孙德胜马反应过来：“那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

“特侦排？”

骑兵连的战士们恍然，也就只有特侦排的那群人形牲口，才敢这么大胆吧？

孙德胜挥着马刀说：“弟兄们，特侦排的兄弟敢在鬼子群中救咱们，咱骑兵连不是孬种！跟我来！咱们去救他！”

“是！”骑兵连仅剩的骑兵们大声回答起来。

远处，李刚带人冲了下来，为了不引起误会，他们脱掉了身的鬼子军服，露出了身下的棉袄。

“是咱们的人。”

孙德胜示意部下们先不要妄动，戒备的看着疾驰而来的几名骑兵，直到两方照面，认清了来人后，孙德胜他们才放下了戒备。

一见到孙德胜，李刚就大喊起来：“孙连长，我们快走！”

“走？”

“对！我们连长引开了鬼子，让我们马转移！”

竟然是程光！

孙德胜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感激，没想到程光在这危险的光头，会只身一人当着众多鬼子的面杀人、引开鬼子，看着大队鬼子追击程光离去留下的烟尘，孙德胜咬牙说：“我们得去救他！”

“孙连长，我们连长说不用管他，这些鬼子奈何不了他的，他会甩掉这些鬼子，让我们去山里，弃马先躲开鬼子的追索！”

孙德胜沙哑着嗓子大声说：“我孙德胜没有丢下兄弟不管的习惯！程光敢孤身一人引开鬼子，我孙德胜也不是孬种！不会让他给我挡枪！”

说完，他就示意骑兵连跟着他去救人，李刚又急又怒，从马背跃下挡在了孙德胜面前：“孙连长！你难道想让我们连长白白引开鬼子吗？你们是骑兵连最后的火种！你难道就忍心让骑兵连所有的兄弟死不瞑目吗？”

火种几个字让孙德胜迟疑了起来。

“啊啊啊啊！”孙德胜憋火的嘶吼，最后像是下了十二万分的决心，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撤！往山撤！”

……

鬼子的骑兵紧咬不舍，而程光坐下的战马，速度也在不断放缓，负痛亢奋过后的战马，越来越不支了。

好在坐下的战马给力，愣是扛到了河边，到了冰封的河边后，程光勒马跃下，对战马说：“伙计，谢谢了，虽然你是匹日本马。”

战马似乎有灵性似的，回应了程光一个响鼻。

程光拍了拍战马后，转身就跑向了冰封的河面，对着冰面扫了一梭子后，将一枚手榴弹扔在了子弹扫过的区域，爆炸过后，冰面炸开了一个硕大的缺口，看了眼距离自己不到百多米的鬼子骑兵群，他深呼吸一口气后，从炸开的地方直接跃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当中。

跃入水中，刺骨的河水让程光一个激灵，自己虽然身体素质很好，但也更危险了，他不敢耽搁，顺着水流快速游动起来。

鬼子骑兵停在河边，望着冰面的那硕大的窟窿，有鬼子立即喊：“往河里面丢手雷！”

水里躲子弹挺安全的，但水里一旦爆炸，那却是致命的，在这个小鬼子的提醒下，这些鬼子骑兵迅速开始往河里丢手雷。

一段段的冰面被不断的炸开，连续炸裂了将近五十米的冰面，却始终没有看到有尸体漂浮来，但鬼子们依然不死心，有人建议：

“我们控制住河面，冻死他！憋死他！为大佐报仇！”

不死心的鬼子，将下游超过一千米的位置控制了起来，并且还组织了游弋的骑兵，在程光入水处下游几公里范围内展开了巡查。

在他们看来，哪怕是躲过了爆炸，哪怕是能憋气，撑死了也就是几分钟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时间的时间，又能游动多远？

可这一次，程光还是高估了自己，刺骨的冰冷河水，不断消耗着他体内的热量，而不断的游动又不断消耗着体力，他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到八分钟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自己距离极限不远了，可八分钟的时间，他估摸自己还没有逃脱鬼子的控制区域，只能咬着牙继续游。

在水中静止憋气和水中憋气游动，消耗的氧气是截然不同的，他能在水憋气十五分钟更久的时间，但在水里憋气游动到1二分钟后，整个胸膛就仿佛是要炸掉了一样。

必须换气了！

程光停在水中，掏出刺刀对着冰面转动起来，因为担心岸有鬼子，他只破开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方便自己换气。

这里也是鬼子游弋巡逻的位置，但绝大部分的鬼子都认为此时的凶手应该溺毙或者冻毙了，并没有仔细的检索冰面，让程光侥幸获得了难得的换气时间，几分钟后，程光继续顺着河流继续潜行，沿途接连换了三次气后，他才找了处位置，破开了冰面，自河水中跃了来。

在水里面只是感觉到刺骨，可湿漉漉的岸以后，被冷风一吹，程光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冻死，快速的脱掉了湿透的棉衣后，他仅穿着单薄、结冰的衣衫，开始没命的狂奔起来。

【不能停！不能停！一直跑！】

程光不断告诫着自己，没命的狂奔起来，随着不断的跑动，身体终于感觉到了热量，但寒风凛凛的吹拂下，身子外边却不断消耗着产生的热量，就连流出来的汗，也都慢慢结冰。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山洞。

尽管他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倒下，要坚持到生火，可随着临近山洞，因为了冷水浸泡、寒风刀刮的身体，终于扛不住了。

嘭

程光摔倒在地，那具像是有无穷无尽力量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的罢工。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时候，他看到有人从山洞里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大概……安全了……

最后的一抹意识被黑暗吞噬。

……

辛庄。

看到赵刚进来，假寐的李云龙立即睁眼起身，问：“老赵，老乡都转移了吗？”

“转移了，咱们的三十多个伤员也随着老乡转移了。”

李云龙送了口气，总算将老乡全转移了，然后他带着一丝的惶恐，问：“咱们现在还有多少人了？”

“连同团属机关人员在内，一共……一共一百三十八人了。”赵刚垂下头。

“一百三十八？”李云龙好悬没喷出一口血来，在王家村突围之前，团部机关、警卫连、侦察连、骑兵连、工兵连，加起来将近八百多人，没想到现在，就剩这么点人！

一想起突围路遍地的尸骸，李云龙就无力的将头埋在了双腿间，半晌都没有吭气——从来到辛庄，李云龙就一直不敢清点损伤，就是怕听到具体的伤亡数字，六百多人啊，六百多人啊，全都成为了突围路的骸骨。

许久，李云龙哑着嗓子问：“骑兵连有消息吗？”

赵刚沉重的摇头。

“程光呢？”

赵刚还是摇头。

李云龙呆呆的从口袋里拿出包烟，接连抽出来了四五根，却全都掉在了地，他机械的继续往出来抽，终于颤栗的将一支烟塞到了口中，可划火柴的手，却始终无法将火柴滑着。

“那小子……那小子命大得很，打了么长时间的仗，鬼子都没拿他怎么办，他……他肯定没事……是吧老赵？他肯定没事，对，肯定没事。”李云龙念叨着，迫切的想让赵刚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赵刚悄悄抹去眼泪，说：“嗯，他肯定没事……”

李云龙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珠子从眼角滑落下来，他慢慢接受了现实，越可心却疼的无法呼吸起来。

从突围开始，程光就带着侦察连负责冲破包围圈，接连三道封锁线啊，就拿一个连的兵力，打开了缺口，到后来，更是在最后一个缺口那里，像钢钉一样钉在那，纹丝不动的守着，侦察连早就完成了任务的，可……

李云龙抹去眼泪，心疼的说：“是我的错，我……我……我不该啊……”

理智来说，在骑兵连被敌人咬住无法突围后，他就该带着部队撤离，这样警卫连的损失就少了、侦察连也不会在那继续死战两个小时。

李云龙想说“我该放弃骑兵连”，但是这几个字是却说不出来！

这是赵刚第一次见到李云龙落泪，不仅仅是为程光，更是为了那些在突围中牺牲的战士，可李云龙是独立团的团长，是剩下的138个人的主心骨，谁都能哭，唯独老李不行！

李云龙从军这么多年，自从当了团长，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这么多年来还是他第一次流泪。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忍不住，李云龙也知道，他是整个团的主心骨，任何人都可以流泪，可以倒下，但是他李云龙不能。

今天的突围，惨烈的战斗，一个十分得力的手下生死不知，一切都是他‘害’的啊。

李云龙脑海里不禁回想到程光跟着他从新一团再到独立团的种种，要不是他把程光从新一团调过来可能都不会发生吧。

新一团的时候，面对坂田联队，要不是程光一手神乎其神的枪法，新一团的伤亡将会翻倍。

到了独立团之后，程光没有怨言，和张大彪一起将被打垮的二营重新组建了起来。

为了老百姓，一人阻击两个鬼子的小队。

为了掩护自己和一营的撤退，自己带着侦察排拖住了鬼子的特工队，甚至在大山里面带着鬼子饶了好几天。

独立团穷啊，程光一心为了对抗鬼子的特工队，组建了特侦排，团里的迫击炮，机枪等，几乎三分之一都是程光搞回来的。

回想着种种，他才知道，因为程光给独立团带来了很大的改变，才有了他李云龙的阔气。

这次的突围，为了掩护自己还有骑兵连，程光和他的侦察连损失惨重，现在生死未卜。

“老李，不怪你的，骑兵连一样是我们的战友、兄弟，不救、不拼命的救，怎么行？老李，你……你是咱们的主心骨，你得挺住啊，否则……”

赵刚心疼眼前这个人，别人心痛、心疼了，可以流泪可以哭，可这个男人却不行啊，他必须挺住，在人前必须像往常一样充满斗志，否则……

否则军心散了，那就有大麻烦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云狠狠的吸着烟，几口将整支烟抽完后，他想甩掉愤怒、憋屈、心痛一样，将烟头扔在了地，然后嗖的站起来。

“鬼子应该马来了，我得检查下防线，咱们必须到天黑以后才能突围，老赵，你去看看战士们，战士们现在需要你这个正位来鼓舞士气，我去检查防线，鬼子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这一刻的李云龙，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程光，你他娘的千万不要有事啊，老子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