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之抓准了燕北洲笃信人死后有灵这一点,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惶恐是自己的‘灵’有怒,这才烧了自己生前居所,肯定会赶过去劝慰‘灵’。
而燕北洲果然这么做了。
对于利用了这个好婆婆这件事,周显之虽有几分愧疚,但如今情形,这是最好的选择。
“那是……”“不会吧……”
进入长廊,人群之中突然冒出来了零星讨论之声,周显之在队伍尾巴,没看见前面情形,但也能想到是看见了谢斜阳和周显容二人。
“斜阳!”果然。
这是燕北洲蕴含怒气的斥责声,她甚至都忘记了称呼太子的字长书,而是直呼其名。
一片哗然。
谢斜阳没想到他选的这么偏僻的地方回来这么多人,方才听见的脚步声也不过以为是侍从,不大害怕他们会说出这些,哪知转头一瞧见父皇母后和众多来客,吓得竟然忘了行礼,还是一旁周显容反应快,扑通跪下行了大拜礼。
“周爱卿,你可认得太子身边的女子?”谢疏心疼地扶住身旁气的发抖的爱妻,冷声发问。
周敛知道陛下是在疑心他做局,好让胥朝的太子妃又是他们周家的女儿来当,心里暗骂周显容没脑子,面上摆出惶恐姿态,尽力的想让这场私会看起来没那么暧昧。“陛下恕罪,这是……这是太子妃的胞妹。”
燕北洲在谢疏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抬起手狠狠地指了指自己这个好儿子,虽然早就知道这二人私情,但最终还是不想亲子声名狼藉。“斜阳……你说你,真是的,和显之的妹妹追思显之,又何必选了这么个僻静的地方?怪叫人误会的。”
谢斜阳脸皮薄,赤红着一张脸跪在地上,哽了好久才顺坡下驴接了这话。“母后教训的是,是孩儿思虑不周。”
“显容,你看你,给太子殿下送你姐姐的簪子,怎么也不直接在刚刚就送了。”周敛没说话,沈秋水也来不及猜他心思,只想着保住女儿,赶忙给女儿递话。
“是,是……”周显容知道经此一役自己往后若是嫁给谢斜阳,必然会遭人非议,这基本是断了她做太子妃的路,委屈地眼泪直掉,但还是不敢忤逆上意,胡乱将自己的一个簪子放到一旁,当作是姐姐的遗物。
之后燕北洲也歇了去火场的心思,大概是觉得太子妃之灵怒而有因,不敢去劝,只让仆役好好救火。
这场闹剧看得周显之毫无波澜,她知道就算以这种结局收尾,谢斜阳二人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人们都喜欢看热闹,总会有人把私会的‘猜测’说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这就会变成默认的真相,再怎么掩饰都没有用。
人如鸟兽群散,周敛狠狠地剜了一眼这个不成器的二女儿,敷衍的给太子说了声告退后,就拽着她快速离开,沈秋水忙着去追丈夫来不及管剩下两个庶女,周显之和周显兰对视一眼,脚步轻快的也跟在后面走了。
只是刚踏出东宫的门槛,周显之就被太后身边的孙嬷嬷给拦住了,笑容可掬的请她一人前往慈宁宫。
“嬷嬷,太后请……我?”周显之一愣,警钟鸣响,额角都渗出了些薄汗来。难道太后这么快就看透了我的伎俩,这么快就锁定了是我?
孙嬷嬷只是笑眯眯地点点头,旁边的周显兰很识趣的退了一步。“小妹,我去跟父母亲说,你与这位嬷嬷去吧。”
几瞬呼吸间,周显之定了定神,乖乖地点了点头,跟在孙嬷嬷后面半步往慈宁宫去。
华浓要交代出她也不会和太后交代,而周显月庶出身份,在不知道这具身体里面实际上是周显之的情况下,太后不可能觉得周显月有能力做这些,就算怀疑是周家的局,也应该把周家女眷都叫上。
思及此处,周显之放下心来,低着头从东宫一步步走到慈宁宫,就像是她还是太子妃那时,每天会做的那样。
“臣女周显月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寿安康。”周显之俯身大拜。
“起来吧。”燕芙的声音还算和蔼,周显之大着胆子起身,却看见这慈宁宫内竟还有一个男子身影。
“戎之说看你为显之那孩子哭的真切,想见见你,又怕他男子之身见你一闺阁女子,污了你名声,便叫哀家当了个中间人。”
说到这儿,燕芙还笑了笑。
“不过哀家也看见你的恸动了,看得出来是真心为那孩子难过,只是……你一庶出,和显之是有什么特别的交集吗?”
在得知这男子就是谢戎之后,周显之立刻就提起了一万分的精神,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素未谋面,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目光能看透自己。
“回太后娘娘,显之姐姐……端肃太子妃娘娘曾救过臣女性命。”
“原来如此,”燕芙尾音渐淡,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再开口时多了几分疲惫。“那孩子……唉,罢了罢了,戎之,你可是有什么想对她说的,便说吧,哀家去歇息一会儿。”
孙嬷嬷扶着燕芙走进后殿,等二人身影消失,周显之才抬起头来,直视着眼前让她心里有点发毛的男子。
只是这一眼,多少有些惊艳。
可谓风神秀逸,清雅卓绝。但那双桃花眼眼尾上挑,瞳色黑沉,就像是能看透人心的狐仙,眼尾一点小痣,更添艳色。配着那身玄色掐金线团蟒的衣裳,整个人显得贵气十分。
“周显……月?”那声音也醇厚优雅,说出来的话也像乐曲一般美妙,以至于周显之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喊自己,赶忙一礼。
“摄……端亲王殿下。”
谢戎低低一笑。“你想叫我摄政王?看来你也听到了那些浑话。”
“臣女冒犯殿下了……”连犯两个傻事,周显之有些局促,广袖下的手紧紧攥住了袖角。
“不必紧张,我是来还你个东西的。”谢戎的桃花眼缓慢地眨了眨,将握成拳的手慢慢摊开,周显之定睛一看,里面是一片玉质的花瓣,看起来像是……
像是她昨天去取凤簪掉了的那片花瓣!
周显之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天她觉得可能有人的那个人,是谢戎的手下,整个人唰得呆在原地,手脚冰冷,被药祛走的寒气仿佛再一次缠绕住她。
他的人看到了自己取凤簪吗?还是只是看到了自己来到荣安院?如果他知道自己取走了凤簪,肯定明白如此私密的东西旁人不可能知晓位置所在,他也就能猜出自己是周显之!
“周显月?”
对上他含着笑意的双眼,周显之强行打起精神撑起一个笑容,拿回了花瓣,试探性地说道。“不过是一个簪子上的花瓣而已,怎能劳烦殿下亲自送回。”
谢戎笑吟吟地收回了手,漫不经心的答非所问。“周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个你……难道谢戎和自己这个小妹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从没听过有这件事?稳妥起见,周显之假意掩唇咳嗽两声。“臣女前些日子溺水,醒来有些记忆是不大清楚了。”
“原来,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周显之的错觉,她总觉得谢戎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周姑娘可要好好歇息,孤库房里有些上好的补药——师一,将那些东西打包送去相府。”
一个身穿鸦青劲装,面带半边面具的冷峻青年突然出现在周显之背后,随后又突然消失不见,倒是把周显之吓了一跳。
“殿下,不必……”
“周姑娘不必推辞,你我是旧友,这是应当的。”
谢戎的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周显之只好歇了推辞的心思,福身一礼。“那就谢过殿下了。”
“东玄,送送周姑娘——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慈宁宫外一个侍卫装束的娃娃脸少年一个应声,站了出来,便是东玄。而此时周显之看谢戎态度并不似知道自己身份,已经定了心神,不再慌张,闻言只是朝人笑了笑。“殿下未说清的那些,臣女会去独自探索清楚。”
说罢,周显之就随着那名叫东玄的侍卫离开了慈宁宫,只是在低头行路时,她的余光似乎看见了周琅,正在向身后的慈宁宫走去。
……他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