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正到了傍晚时分,不远的山腰上炊烟袅袅。
裴明珠搬来一个小杌子,坐在了草屋前。
转身看了一眼今天努力的成果——房顶上铺得齐整的干草,刨得油光水滑的屋檐子,重新糊上草纸的雕花窗户,还有大门口装饰的黄白色小野花……
啧,不愧是我。
裴明珠夸了自己一把,看着看着,思绪却忍不住飘回五天前的自己家的大别墅里。
哦,那里有她亲爱的老爸老妈,还有她的欧式旋转大楼梯,哦她的超长十二米大吊灯,哦,她的私人游泳池,她八千万的四层大别墅哇!
想她裴明珠从初三开始写文,一直到大学毕业两年兢(jian)兢(feng)业()十年才打拼下来的江山啊!
就一夜归零,从满级账号变成需要闯新手村的菜鸟,真是一把辛酸泪……
哦,没错,她穿书了,穿进了她自己开了三个月还没填满的的马里亚纳海沟一样的深坑里。
而且,这从她穿进这本小说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五天了。
二十五天前的凌晨三点,裴·美女·著名言情作家·饱读诗书·明珠左手边放着自热火锅,右手边放着冰镇西瓜蹲在电脑前码字,正写到男主为了救女主而重伤被女二所救时,几百年没下过大雨的C城里,天空之中忽然就聚起了厚厚的乌云,“次啦哐当”一声巨雷劈碎了她家窗户,四米宽巨雷落在了她两天没洗的大油脸上。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穿成了一个为了推动男女主相遇而生的炮灰公主。
关于这位公主的角色设定,说详细点也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为了逃婚而跟迎宾宴会上的一名和自己长得八分像的舞女——也就是女主互换了身份从而逃离皇宫,却又因为受不了民间的苦楚而在两年后回宫认亲的路上被接到消息的女主杀死——的炮灰。
要说为啥一定要让她死……裴大作家表示,她只是不想再多出一条剧情线了,简而言之——
她懒得写。
谁能想到,她恰好就穿成这个角色了来着。
“或许,这就是我写文luo更并且没有大纲没有框架还想把自己的名字写进书里的报应吧。”裴明珠想。
微眯着眼看向远方的青山,手上捏着一个缺了一口的陶土茶杯,往唇边送,身后是焕然一新的豪华版“小破屋子”。
她抿了一口茶,待茶水在口腔里回甘,咂吧了一声,将视线收回。
“呜——汪!汪汪!”
一只灰皮小土狗从屋后“哒哒哒”地跑出来,停在了离裴明珠一丈远的地方,咧着大嘴朝裴明珠叫唤,舌头吐着老长,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就落在裴明珠的身上,直发亮。
“阿丑?”丑式歪头,憨憨的样子逗乐了裴明珠。
她两手一拍:
“过来过来。”
阿丑狗头一抬,后腿蹬了一脚,下一秒就窝进了裴明珠的怀里。
她摸了两把阿丑的毛,满意地点头:不错——干干净净的,看来今天没去什么泥坑子里或者草垛子里乱窜。
“今天倒是听话,知道干净着回家,还知道看看人脸色才上来凑近乎。”
阿丑显示能听懂她的话。呜呜叫了两声,裴明珠在它脑门上轻轻地拍了一巴掌。
“还敢叫唤,怎么,我捡着你的时候自己多脏心里没点儿数?脏不溜秋的长得还跟个皮蛋似的,丑得我都不想捡你回来。”
狗子没出声,安分地趴在裴明珠的腿上。又听见头顶在嘀咕:
“幸亏我善良……”
这条狗是裴明珠刚出宫时看到的,她典当完舞女身上的首饰,出了当铺就看见这条狗歪歪愣愣地往地上倒,身上都是伤,狗毛和血污凝固在一起,一撮一撮的,看起来比她的境地要惨。
总之,她对一条丑狗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绪就是了,果然,老天爷总是喜欢“饶你一条狗命”。
本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态,裴明珠把它捡回了家。好生伺候着,养了十来天的伤,前两天才刚能蹦哒,就出去给她惹了一身的泥巴。
坐了一会儿,裴明珠正感慨着,突然地,狗子从她身上跳了下去,冲向了小院的栅栏外,兴奋地窜上窜下,还连连“汪汪汪”地叫。
裴明珠赶紧迎上去,没一会儿,老人家的笑声就传了进来。
“哟哟哟,你瞧这狗,还晓得我回来了呢,还晓得出来迎我哈哈哈……鼻子真灵,好狗好狗哈哈哈……”
“祖母,您先陪它玩会儿,东西给我,我先进屋放着。”
“哎,好好好……”
“宋婆婆”,裴明珠喊了一声。门口的俩人齐齐看过来。老人家笑容满面,皱纹已经布满了脸上的每一寸皮肤,但温柔的,和蔼的笑容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老人家的旁边站着一位少年。
剑眉,薄唇,眼睛是稍微偏细长的桃花眼,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起伏,而眼尾微微下垂。
夕阳从他身侧照过来,使这人蒙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这样看起来便是一副温润又单纯美好的长相。
只有写书的裴明珠知道,这货是个演技贼好的危险分子,一个超级能搞事情的男!三!号!
而且男三号身上总是有一种令她毛骨悚然的气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人就一直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可偏偏这是她出宫后最先遇到的两个人,令她觉得奇怪的是,宋婆婆告诉她,他们是祖孙关系。
即使作为这本小说的作者,对于这二人的身份来历,裴明珠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
只是她想起后面的一些剧情,心里有点儿虚,扯起一个略有点僵硬的笑容,想上前去搭把手。
“要不我帮你拿点吧。”
宋婆婆一听,没等少年做出反应,忙招呼她:
“别管他,就两框药草,他拿的动,你都忙活一天了,看看这屋子,哎呦,跟新的似的哈哈哈。”
裴明珠看着宋婆婆笑得开心,顿时觉得被夸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嘻嘻笑了两声:
“哪有啊,婆婆别嫌弃我搞得花里胡哨的就行。”
“哈哈哈不嫌不嫌,喜欢还来不及呢……”宋婆婆边说着边将背篓递给少年,那人朝裴明珠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径直走进了屋。
裴明珠只抿着嘴笑,算作回应,等他走过之后,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眼瘦高的背影,有点犹豫。
少年今年十九,比这她具身体的主人大三岁,宋婆婆叫他阿延。也就是她书中的反派头子——江延。
江延本身是前勇毅侯府的二公子,其父是前勇毅侯爷江玙,因伴先皇征战有功,而被赐予西北的两个省份作为封地,同时还被赐予封号,一时间风光无限。
江延的母亲是勇毅侯南下治水时带回来的一位失忆的民间女子,具体来历不明。
因当时的侯爷已有正妻,加上他的母亲的特殊身份,即使在勇毅侯和老夫人的支持下,也只勉强做了个二夫人。
此前,侯夫人已为侯爷诞下一子一女,对待二夫人的到来,侯夫人表现得非常大度,甚至是无微不至。
这令侯爷对侯夫人心生愧疚,同时也对她更加爱护。
有道是“家和万事兴”,可惜勇毅侯府仿佛是个例外。自从二夫人生下二公子江延,府上就接连发生命案,死的还都是二夫人身边的下人。
霎时流言四起,就连百姓都纷纷在侯爷出行路上闹着要将二公子沉塘祭天。这件事情甚至被他的政敌捅到了先皇的面前。
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和爱妾,勇毅候只好将他们母子连同二夫人身边的嬷嬷宋氏一同送往城外的尼姑庵。
那时候的江延才两岁。
他们就在尼姑庵里度过了十五年。
对于江延这个角色她没有过多的描写他黑化之前的形象,这些都是她对他的基础的人物设定。
而他和宋嬷嬷为何会从西北跑到皇城旁边来,他的母亲又为什么没有一同出现,以及他为什么跟宋嬷嬷亲近到感觉不像主仆关系,甚至还对外称是祖孙……
这些都是她在创作过程中没有填的坑,她差点没因为这些坑被读者寄刀片。
即使是这样,她也能知道,这时候的江延还没有成为所谓的大反派,根据她的大纲,他还需要经历他人生中最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