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江延不赞同地皱眉,宋嬷嬷只当没听见,拉着裴明珠的手说:
“山上安全得很,你去的时候啊跟着阿延就好,别跑远了,叫他保护你。”
裴明珠先是诧异,紧接着就是一股闷气堵在心口。本想开口应下,却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住。
宋嬷嬷拍了拍她的手,依然是乐呵呵的,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慈爱。
而江延始终皱着眉头看她。
怕被瞧出什么破绽,裴明珠连忙说自己要换身衣服,转身进了屋。
江延的眼睛微眯,原本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是为什么她的反应好像有些不对劲?
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
狗子乖乖趴在她的床边,见她进来,站起来晃了晃尾巴,只可惜裴明珠这会儿没注意到它,失神一样。
她原本心里就对于这个决定感到愧疚不安,这下那种感觉更是被刚才宋嬷嬷的话放大,脑子里几乎是一团乱麻。
门外的两人还在就裴明珠采药的问题争论,最后还是以江延妥协于宋嬷嬷的不肯让步而告终。
默默听完整个谈话过程的裴明珠僵在镜子前坐了许久。
这两个人似乎都在担心她的安全,考虑她的感受,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却无异于将他们两个推上死路的凶手。
她看着铜镜里模糊的自己,内心的纠结已经快把她折磨疯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
“砰”的一声,裴明珠把自己的脑袋砸在了梳妆台上,她欲哭无泪:“到底该怎么办啊……让你为了搞个反派出来写这么无脑的剧情,现在好了吧,自作自受啊你。”
草草收拾了一下,换了宋嬷嬷送给她的一件比较干练的粗布衣裳,把宋嬷嬷的背篓接过来背上,裴明珠就跟着祖孙俩进山采药了。
宋嬷嬷兴冲冲地打头阵,裴明珠走中间,江延走在最后面。
一路上,她都打起精神跟宋嬷嬷聊着天,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江延今天好像格外沉默,并且她总感觉他背后盯着她。
前两天下过一场春雨,脚下的路有些泥泞,裴明珠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不要打滑,动作就显得有些笨拙,还得要宋嬷嬷偶尔扶她一把。
裴明珠有些羞愧,她从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原本的公主虽然不受宠,但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枝玉叶,她不应该盲目自信的。
走着走着,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岩壁上有一株铃儿草,便给宋嬷嬷打了声招呼,准备过去把它挖下来。
那处有些陡,铃儿草长的地方略高,正当裴明珠想要找根树枝撑着点的时候,后背突然传来一片冷硬的触感。
她回头一看,江延拿着铁锄头抵在了她的后腰。
虽然很不想这么形容,但是对面宋嬷嬷脸是真的笑成了一朵菊花,裴明珠看见她正努力朝自己挥手。
而眼前这厮看着她,一副被逼迫的模样,依然是冷冷淡淡的。
“挖吧。”
“……谢谢延大哥。”
裴明珠两只脚分别踩在两块突出来的岩石上,一只手抓住了岩壁上的一把杂草,被雨水沾湿的土地太过松软,那束草都快被她连根拔起了。
裴明珠见状,另一只手迅速地向上够,一把握住茎干,还好身后又有铁锄头做支撑,很顺利就摘了下来。
就是那束草有点儿摇摇欲坠的意思。
铃儿草的根块很大,成色也很好,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旁边还有一株小的,不过她没摘。
行医之人为了采药能够达到“不可胜用”的目的,常常会在采摘时留种,那株小的明年也能长成手里这一株的样子,裴明珠决定留它多活一年。
身后的铁锄头及时撤回,裴明珠抖了抖手中铃儿草上的泥,随手扔进了背篓里。
朝宋嬷嬷走去,她竖了个大拇指夸她:
“丫头还认识药材呢,真不错!”
裴明珠此时的心里没那么憋闷了,微笑着回道:
“家里有长辈是行医之人,就跟着学了点皮毛。”
她可没撒谎,在现代的时候她的老母亲就是一名中医,开了一家中医馆。耳濡目染之下,她八岁就能认出《本草纲目》上大部分的药材。
要不是初中写小说给成绩写滑下去了,说不定她也能接下她老母亲的衣钵。
突然又想到了她的老母亲和老父亲,裴明珠不禁悲从中来。
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她的心情真的跟孙悟空脸上的猴毛一样杂乱。
从太阳刚冒头到正午,三人几乎没有休息过,也许是因为多了一个人手的原因,半天的时间两个背篓就已经几乎被装满了。
宋嬷嬷已经年过五十,别的五十岁老太太这个年纪可能身上什么大病小病都有了。
可是宋嬷嬷除了腿上风湿的陈年毛病,身体还很健康,这么一上午也只是出汗,力气还很足。
更别说江延了,力气是真的大,精力还这么旺盛,这么久了一点都不带喘的。
反观裴明珠,已经是气喘吁吁,宋嬷嬷看得是又好笑又心疼。
她让江延把裴明珠背上的背篓取下来,“把你这丫头累着了,咱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裴明珠没有推拒,喘着气,顶着一张憋红了的脸走到了最近的一个树荫下。
江延观察了一圈,然后走到近前,拿出了两个水袋,分别递给了宋嬷嬷和她。
注意到她身后的那棵树,江延突然问她:
“你认识这棵树吗?”
裴明珠接过来灌了一大口,头也没回:
“当然认识,广玉兰啊,不过还没开花。”
江延点点头。
裴明珠就看着他原地盘腿坐下,闭目小憩,如老僧入定般。
她觉得他奇怪,这有什么好问的。
裴明珠又喝了一口水,然后看了看宋嬷嬷,确定了只有两个水袋之后,看着沾了自己口水的水袋有些为难。
她试探性地擦干净袋口的水光,坐在了江延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
“喝点吧,我擦干净了的。”
江延睁眼,看她有些忐忑的模样,脸蛋上还挂着两坨红,额头上都是汗的样子,嘴唇动了动:
“多谢,我不渴。”
裴明珠悻悻地收回递水的手,暗自腹诽:这家伙怎么回事,今天态度这么不对劲,难道是因为我非要上山碍着他了?
她又努力回想了一下,更觉得奇怪:江延好像没有洁癖吧,洁癖这臭毛病她向来都是写给男主的。
嘁,给你惯的,爱喝不喝。“咕噜”一声,裴明珠又灌下一大口,腮帮子都圆鼓鼓的。
江延复闭上眼,两耳不闻窗外事。
宋嬷嬷在一旁看着,咬牙切齿的,恨得差点儿没撅过去,江延这死孩子,多说一句怕人家姑娘水不够喝能死吗?
若是她在天有灵的二夫人看到,她可怎么向她的二夫人交代啊!
宋嬷嬷不好说什么,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只能暗里对裴丫头说声对不住。
若要说她为什么非要收留裴明珠,这打头的原因就是她老婆子眼光好。
这丫头,水灵嘛!跟她家二公子很般配啊!
她家二夫人和二公子,本来就是天生的富贵命,要不是命中犯了小人,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二夫人被那个蛇蝎女人害得早早病故。
要不是他们跑得及时,二公子估计也会遭到毒手,那时候侯爷又不靠谱,只能自己逃了。
她就不信了,这天高皇帝远的,那个恶婆娘还能追到这儿来!
这一年多来,二公子的日子过得比在尼姑庵还清苦呢。
像裴丫头这么漂亮的姑娘,偏偏流落到这偏僻的山沟沟里头来,这不就是天意嘛?
而且她也不像是被迫来这儿的,更像是和他们一样,躲着什么人特地跑来的。
这……可不就是天赐的二少夫人吗!
只可惜,事态的发展好像并没有如她所愿。
宋嬷嬷看着两个年轻人之间疏离的气氛,暗暗下决心:我要相信,我的预想绝对不会错的,没有我的帮助,二公子一定会孤独终老的,我必须好好为他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