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了一天,晴芳赶回东厢别苑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回到卧房,本以为侯爷已经睡下,谁知床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自打侯爷醒来,晴芳便将府中的大小事务暂时交给了张管事处理,朝中之事更是被小皇帝先一步拦在了侯府门外,而她自己则每天寸步不离地盯着侯爷,以防他跑出去惹麻烦。
晴芳拿出自己前阵子没有做完的针线活儿,倚在软榻上一边继续绣一边等侯爷回来。床前的红烛即将燃尽,晴芳咬断最后一针的绣线,揉了揉酸麻的脖颈,看了眼窗外,仍不见动静,便有些着急,赶忙披上外袍出去找人。
沿着假山一路往书房走去,晴芳把平日里李渭枫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就在她快放弃打算喊人来帮忙的时候,遇到了从后厨方向走来的问夏,晴芳拦住她,问她可否知道侯爷在哪儿,问夏行礼道:“回姨娘,侯爷在西厢苑里练剑呢。”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晴芳这才想起来,从前李渭枫便有睡前或晨起练上一炷香的剑的习惯,自打糊涂以来,这事便搁置了,许是今日心情不爽,找地儿发泄呢。
一进西苑院门,晴芳便听到一阵剑破长空的声音,远远望去,一道月白色身影正在月下纵情舞剑,那人身形矫健,剑法干脆利落,势如破竹。晴芳只知道侯爷善用长枪,从小便跟着老将军学习枪法,传闻中她公公李昭用枪如神,世人常赞李将军“一枪动乾坤”。只是她不知道,李渭枫除了枪法外,剑法也是师出高人的,如果说他爹能一枪动乾坤,那教他剑法的师父便可一剑破苍穹。
晴芳盯着入了迷,一时忘记自己是来找人的,待李渭枫一套招式舞完,她竟情不自禁地拍手叫起好来,李渭枫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听到她的动静转身望向她,晴芳见他一缕发丝贴在额前,知他应是出了一身薄汗,便掏出手绢走上前去递给他。
李渭枫以为她要替她擦汗,便向着她微微颔首,她一愣,方才了然他会错了意,只好将错就错替他擦去鬓边细汗,赞叹道:“侯……皇上好剑法。”
出乎意料的,李渭枫没有顺着他的话自恋下去,而是看着她皱眉疑惑道:“你,刚刚叫本侯什么?”
沈晴芳擦汗的手一滞,这语气,分明是…她不敢相信地结巴道:“我……我是说,侯爷?您,您好了?”
李渭枫拿掉她的手,虽有不解,但也没有再追究下去,道:“本侯无事,只是夜已深,芳儿为何不去歇息,跑到这西厢苑里作甚?”
“我……”沈晴芳还没有从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中回过神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一阵凉风吹来,晴芳冻得打了个喷嚏,李渭枫解开了身上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嗓音轻和道:“夜里凉,为何不多穿些就跑了出来,你身子虚,别冻着。”
这样和她说话的态度的语气,晴芳确定,是原来的那个安定侯没错了,只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一切就回归正常了?难不成她现在正在做梦?晴芳使劲捏了下自己的脸,痛得她直咧嘴。
“侯爷,如果真的是您,您还记得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晴芳揉着脸颊问道。
李渭枫看她滑稽的模样,以为她是久别重逢,不敢相信他真的回来了,被她逗笑道:“记得,今日我从蜀州回来,刚处理完府中事务,还未来得及同你问候,三个月未见,芳儿一切可好?”
晴芳:?
我好你个二姑奶奶。
您记得个五香麻辣大鸡腿记得。
夜里长风四起,李渭枫一边同她说着闲话,一边带她回了东厢卧房。晴芳见他一副忘却前尘的样子,不似装出来的,心里也不知如何开口,便也不再提及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好在魂魄归位的侯爷也不再变着花样折磨她要她侍寝,伺候他洗漱后,二人便各自歇下了。
没有了侯爷温暖坚实的臂弯枕着,沈晴芳忽然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了一晚上,翻到下半夜,将近寅时才入眠。
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才朦朦胧胧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枕边,她忽然反应过来,侯爷昨天晚上已经恢复正常了!
“弄春!”晴芳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对外喊道,“小春子!”
杏梅听到小姐的声音,赶忙进来伺候道:“小姐,弄春姐姐刚被问夏姐姐叫去帮忙了。”
晴芳点点头,想到侯爷既然已经清醒了,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便坐在了妆台前,让杏梅给她梳头:“今个儿侯爷可有什么不对劲?”
“没呢,小姐,听问夏姐姐说,侯爷今儿一大早就去了书房。”杏梅的手不如弄春巧,梳理头发的时候劲儿使大了,拽下晴芳几根头发来,连连给她赔罪。晴芳抓着掉下来的发丝,心里没由来的涌出一阵不详的预感。
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晴芳正想着,就听到门外传来弄春急切的呼声:“小姐!小姐!不好了,您快去书房看看吧!”
晴芳两眼一抹黑,她就说吧,事情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
皇宫内
卫垣正坐在沁心湖畔的凉亭内翻看户部呈上来的秀女名册,朗月初坐在他对面,侧着身,手里捧着一盒鱼食,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湖里撒着。
“国师,朕瞧着这些个秀女,没一个能入眼的,你瞧瞧这个礼部侍郎的女儿,嘴角这么大一颗痦子不说,眼睛小的跟绿豆一样,朕要是娶了她,半夜起来不得被她吓死。”卫垣合上名册,不悦道。
朗月初正过身子,安慰道:“皇上莫气,这世间美人比比皆是,这些不行,命他们换一批便是。”
卫垣本就无意立后,愤愤道:“朕最烦这些陈规烂矩,朕要立的皇后,是能与朕并肩而立,替朕分忧解难之人,而不是这些绣花草包,只中看不中用的官家小姐。”
“皇上这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朗月初从怀中摸出一瓶桃花酿,给他斟了一杯。
卫垣习惯了他时常变戏法一样掏出各种奇怪的东西,举起杯一口饮下,这酒清甜顺口,令他一扫阴郁,畅快道:“国师此言差矣,朕可瞧不上那鱼玄机,朕只愿生逢一知己,白首不相离。”
“可您是皇上,又怎能只同一人白首。”朗月初不断给他添酒。
“这个先不讨论,朕突然想到。”卫垣忽然福至心灵道,“朕有法子对付这群老顽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