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中原腹地,占地利之优。
赵仲明起兵后割地立国,自称岐王。
与江南道的誉王杨景亭、居北的宁王张显宗相互之间成犄角之势。
雍州与离姜京城只有数百里路程,赵仲明有意剑指离姜。
岐王府。
庭院的凉亭下两人手谈百余子胜负难分。
棋盘上黑子白棋交相厮杀,放眼望去无处落子,只有几处空地,却是死棋,棋子万万落不得。
赵仲明手捻黑子犹豫许久,终究是收了回来,爽朗笑道:“棠溪先生不愧是大国手,仲明输了!”
对面的令棠溪摇摇头惭愧道:“岐王高看,在下倾淫棋道半生都差点输给仅仅学了半月的岐王,大国手一说愧不敢当。”
“棠溪先生莫要妄自菲薄,先生处处让我,又能立于不败之地,让我先前看似凶猛攻势瞬间土崩瓦解,再谦让可就是认为我赵仲明输不起了。”
令棠溪微微一笑不可置否,道:“岐王果然是英明,棠溪佩服!”
“先生你我也不必自谦,此次邀先生前来,是想请先生下一盘大棋!”
“何棋?”
“以天下为棋盘的大棋!”
令棠溪看着赵仲明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赵仲明起身深深鞠了一躬,道:“先生可愿助我?”
令棠溪坐着受了一拜,道:“恐怕我要说个不字,就会身首异处吧?”
隐匿在暗处的杀气无所顾忌,常人都能感受到。
赵仲明说道:“如若先生不愿助我,仲明这就送先生离去。”
话虽这般说,可暗处的杀气更盛了。
令棠溪如老翁坐钟,不见丝毫慌乱,道:“从进了王府,我就已经称呼岐王了,怎奈岐王拿我当外人啊。”
赵仲明爽朗大笑道:“先生莫怪,是仲明小气了。”
暗处杀机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茶!”
婢女端茶入亭,赵仲明亲自斟茶,“先生久居中隐学宫,吃惯了离姜的茶,试试我的茶如何?”
令棠溪看着冒热气的沸茶,道:“茶水色泽均匀,不似离姜茶水混沌不堪。”
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赞道:“涩中带甘,好茶!”
“如今离姜气数已尽,天下易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万不可操之过急。”
“噢~望先生赐教!”
“雍州看似剑指离姜占尽先机,实则如同赤脚走刀锋,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他人的征讨对象。”
赵仲明呵呵一笑,又斟一碗茶水,道:“先生果然慧眼,一眼便看出其中要害。”
令棠溪苦笑着摇摇头,道:“岐王既要用我,又何必藏拙,这点利害,想必岐王早已看穿,不然何以到现在都未发兵。”
“那本王就直说了,离姜虽说气数已尽,可终归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先生久居中隐学宫想必深谙纵横之道,也知晓这天下变数太多,时机一旦错过,悔之晚矣。”
“岐王是想覆灭离姜,率先称帝?”
“难道不可?”
令棠溪摇摇头,道:“不是不可,而是时机不到,想必江南道的杨景亭和戎边的张显宗就等着你称帝呢。”
“咚,咚,咚……”赵仲明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眉头深锁思考其中利害。
半柱香后。
他舒展眉头,起身毕恭毕敬道:“就听先生的。”
一座凉亭。
两碗热茶。
差点武断离姜国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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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太子已然失败,余殃不想再浪费时间,他打算南下。
夏府门口,夏福德挟爱女夏清禾与一众江湖人士相送。
“殿下为何不多住几日,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夏福德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余殃拍了拍他的肩膀,令其臃肿的身形颤了颤,道:“江湖人常道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员外有此心意,待我归时,定会登门拜访,以谢员外的收留之恩。”
“哪里哪里,殿下折煞我了。”夏福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与余殃说话,他压力巨大。
“既然殿下执意要走,就请带上这些江湖好汉,他们个个都是高手!”
“我南下只有你知,你在家可要保我无恙啊!”余殃笑呵呵说道。
听在夏福德耳中却变了味道,吓得他腿软差点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哆哆嗦嗦说道:“我一定每日烧香拜佛为殿下祈福。”
“这些人我就收下了,途中也好说话解闷。”
余殃临走前朝夏清禾暗送一记秋波,谁知夏清禾乖巧了许多,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反而施了一礼。
“无聊,走了!”
看着远去的背影,夏福德问道:“你觉得这殿下如何?”
夏清禾想也不想,说道:“为人奸诈,仗势欺人,不是个好东西!”
此番话惹得夏福德一阵乐,笑道:“怪不得那小子对你不一样,清禾,你想不想嫁给他?”
“爹,你胡说些什么呀?他一个纨绔子弟,我才不喜欢。”夏清禾脸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哈哈……”
余殃一行人西出永安城,延夷陵水路顺江南下。
夷陵江北出太白,南入淮河,这条水路贯通了中原南北商贩贸易,远比土路快的多。
余殃雇佣了一艘船舫,一行人在上面也不会觉得拥挤。
余殃背负双手立于船端,任江风刮过怡然不动。
从小先生就教导他读书写字,记得有次读到过一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千古绝句,他在想那人是否就是在此地即兴赋诗的呢?
“公子,外面风大,进去吧!”余瓶儿将一件白狐裘披在他的身上。
“瓶儿,你跟着我多久了?”
“九年八个月零五天了,再过几个月就十年了。”
余殃转过身摸着她的脑袋,温柔道:“都快十年了,想家吗?”
余瓶儿摇了摇头,“公子在哪,哪里就是我的家。”
“你父母还活着吗?”
余瓶儿一愣,这是余殃第一次郑重问她的家世,“可能已经死了吧!”
“那太遗憾了。”
余殃转身看着波涛汹涌的江面,叹道:“乱世烽火,不知埋葬了几多枯骨!”
余瓶儿正要说话,身后有声音响起。
“这位钱爷,看你白白净净的年纪也不大,咋这么多感慨呢?”
说话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黑黝黝大汉,他叫马三立,是夏福德花大价钱雇来的。
“是啊,俺如果像你这么有钱,就娶十个八个婆娘,往那黑山老林里一藏,天天嘿咻逍遥自在,管他外面谁家孩子是不是自个的。”
余殃转过头看着这个说话的年轻人,这个人和他年龄相仿,长相很普通,说的也不是官话,应该是戎边一带的方言,满口污言秽语,不过余殃却不排斥。
余瓶儿则脸色绯红进了船舫,怕再待下去,指不定这帮人说些什么污言秽语。
“你叫……”余殃一时想不起来了此人的名字了。
“俺叫秦祥云,家是大漠的,你叫我老秦就行。”秦祥云大大咧咧,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余殃噗一声嗤笑,他发誓绝非嘲笑,“秦祥云,好名字!”由衷竖了一根大拇指。
谁知秦祥云却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一脸尴尬道:“没办法,俺家老爹的老爹读过几年书,就给俺起了个这名。”
余殃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介绍道:“我叫余殃,幽州人,家里有点小钱,大伙既然与我同在一艘船上,如果能够活着回来,必有重谢。”
六个江湖人两眼放光,他们每日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是想在江湖上闯出点名头那是放屁,无非就是为了钱财。
六人依次是马三立、秦祥云、韩航、邱心智邱心和兄弟与唯一的一个女人刘金花。
刘金花约莫三十多岁,身段妖娆有点姿色,她扭着屁股拨开几人搭在余殃的耳边吹了一口热气,隐晦道:“路途漫漫,这一船的糙汉子,余公子可要保护奴家。”
韩航不屑道:“骚婆娘尽是一些勾引人的招数,恶心。”
一根银针从刘金花嘴里吐射而出,擦着韩航的脖颈飞过,带出了一串血花。
“下次再出言不逊,这根针就插在你的命根子上。”刘金花说道。
“骚婆娘”韩航握着脖颈嘟囔了一句,很识趣再没多言。
余殃看在眼里,想不到这伙人还真是夏福德花重金雇来的,一般的跳梁小丑可没这般本事。
啪!
他反手在刘金花挺巧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把,哈哈笑道:“倘若姐姐有需求,我随时解了裤腰带恭候。”
“讨厌”刘金花轻轻低咛了一声,戳了戳余殃的胸膛仓惶逃走,唯恐余殃的魔爪得寸进尺。
秦祥云嘿嘿一笑,走过来自来熟搂着余殃的肩膀,一脸佩服,另一只手比划道:“还是兄弟你厉害,这刘姐身形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弯弯曲曲?”
“婀娜多姿!”邱心和翻了翻白眼说道。
“对对对,阿那多次。”秦祥云砸吧着嘴,说道:“骚里骚气的,我都没摸过,你却先我一步,不服不行呐!”
余殃觉得好笑,看这秦祥云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却是个奇葩,心术忒鸡儿歪。
“钱爷,我们都是为财卖命,要是有顶了天的高手,可别怪我不讲江湖道义,咱就这一条命,虽是烂命,可也不想早死。”马三立年纪最大,嗓门也大,说起话来瓮声瓮气。
“那是自然,如有危险,几位只管各自逃命。”与江湖人打交道,余殃感觉轻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