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
南楚丹阳城皇城宫殿内,楚帝公孙镇城龙颜大怒。
此时,这座武台殿内下人皆已经被退去,楚帝在旁的仅有荆王公孙楚誉,以及言公瑾这两人。
就在不久前,荆王公孙楚誉自告奋勇,欲斩灵兽玄冰蛇,锻造“玄冰蛇鳞甲”,遂求助天机山,得一锦囊,追寻灵蛇踪迹。
怎料荆王及其亲兵途经北魏济安城时,发现魏人在城内建造祭神塔,后被北魏百名铁甲兵追杀,所幸在落雁湖边,遇归尘刀言公瑾。
也就在当日,言公瑾归尘刀出鞘,一刀斩杀百名铁甲,同时众人也怀疑北魏在建造祭神塔,请神杀人。
近日,荆王公孙楚誉派心腹在北魏多番打听探查,发现北魏大梁、济安、桂陵三城皆在大兴水木,都在全力建造此祭神塔。荆王与言公瑾也再三肯定了北魏的狼子野心。
今夜,二人将北魏三城祭神塔图张交于楚帝,并将对北魏建塔请神杀人的猜测禀告楚帝。
怎料生性多疑的楚帝闻言后神色大变,他满脸怒气道:“仅凭满纸荒唐的无端猜测,你们就让朕举兵伐魏!”他依旧怒声道:“请神杀人,一派胡言!”
此时,楚帝一副怒其不争的神情看了一眼荆王,他叹了一口气,心中暗叹,荆王带亲兵去北魏之地捕捉玄冰蛇,是何等的愚不可及,如今竟然说出“请神杀人,举兵伐魏”的话,更是愚上加蠢。
想到轩辕墨意的后裔,轩辕牧凡前不久在桃花林独战西周剑客凤凰璘,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相比之下,楚帝公孙镇城更是怒气难平。
楚帝转身看看言公瑾,平静地说道:“如今天下局势瞬息万变,风起云涌。西周朝堂翻天覆地,新帝登基,百废俱兴;数天之前,北凉兵分三路进攻东齐,大国东齐面对小小北凉节节败退。”他顿了顿,又说道:“前不久,虽然南楚在黎阳城一战取胜,后收复失地,北魏大军损失惨重,但是我方也是伤兵损将,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天下,时机不成熟,局势不明朗,南楚如今也无心再举兵伐魏。”
二人见楚帝神色,深知楚帝此时此刻心意,也不再多言。
楚帝身着皇袍,伸手扬了扬,退下二人。
月光清冷,归尘刀言公瑾此时一言不发,安静地走出武台殿,他抬头仰望辽阔夜空,骤然感觉到远处凛然剑意,还没等旁边的荆王开口,言公瑾空袖随风,自言自语地念了一个人名,低声说道:“剑客子歌。”
月光皎洁,清风浩浩。
此时,汉安府前,众人只见那白衣男子立于淡雅月色之下,衣衫鼓舞,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那张俊逸的脸眉清目秀,一举一动神闲气定。
剑客子歌!
纵是这斗篷黑衣人再怎么孤陋寡闻,也听过剑客子歌的大名。
这天下谁人不知,剑客子歌,当属“天下第一剑”,一招“一剑东来”天下间无人可挡,无人可敌。
斗篷黑衣人当下心中大骇,转眼看向轩辕牧凡此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他微微后撤,心中大觉不妙,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早已经中了汉安府世子的计谋。
这一刻,斗篷黑衣人恍然大悟。是啊,汉安府内单单一个年轻仆人阿弥已是身手不凡,整个汉安府本来可以全府皆兵,自己今夜即便带着十数名一流杀手,与汉安府一战也可能是两败俱伤,说不定久攻不下,自己早已带着人迅速撤离。
可今夜轩辕牧凡有心“瓮中捉鳖”,要将杀手尽数抓获,他特意在府前孤身独战众鬼,为的不是击退敌人,为的仅仅是拖着时间,让黑衣人以为胜券在握,有胜算的局势黑衣人就会一直留在汉安府前。轩辕牧凡拖住众人,就是为了等来天下第一剑客子歌。
如今剑客子歌已到,双方局势已经扭转。黑衣人已经失去撤离的时机,此刻要面对的不是身负重伤的轩辕牧凡,而是天下第一剑客子歌。
清辉如水,清风吹动花香,漫天落英纷飞飘落,剑客子歌在漫天落叶之中伸手拈取一片,此刻他姿神闲雅,双指拈叶,真气随着凝聚,一片落叶骤然从其指间挥出。
这轻描淡写般的一拈一挥,伴随着浩然真气倏然爆发,一道闪耀白光也随着飞出,凛然真气在清风漫舞之中,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我剑客子歌即便手中无剑,也可一招啸出三分磅礴剑气!
刹那间,惊人剑气直冲向斗篷黑衣人,那十五名黑衣人瞬间如鬼魅般凌空穿梭,齐齐挡在斗篷黑衣人身前。
寂静夜色下骤然白光迸发,那十五名黑衣人身中如此绝世剑招,下一刻便鲜血淋漓,纷纷倒地身亡,十数把月牙弯刀散落一地。
这一幕让斗篷黑衣人眉头紧锁,浑身冒汗,心中震撼无比,自己多年来暗中苦苦训练的杀手,竟然转眼之间皆死在汉安府前。
这一些有着“魅影神功”的一流杀手,在剑客子歌面前也只是谈笑间“灰飞烟灭”,“天下第一剑”真气强悍到黑衣人连使出“魅影神功”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心中惊骇不已,脚步轻移,悄悄后退,终于开口向汉安府内喊道:“本阎罗背靠朝堂大山!汉安府今夜难道敢杀我?”
此刻,轩辕牧凡以剑驻地,莞尔一笑,轻道:“汉安府无论处江湖之远,亦或居朝堂之高,向来如履薄冰,今夜岂敢动手杀太尉府之人。”他又淡然说道:“可今夜,你也休想全身而退。我汉安府今夜不杀你,自有人杀你!”
片刻之后,有人身着一袭蓝衫,从远方夜色之中凌空踏步而来,转眼间从天而降,双脚轻轻立于高挺树梢之上。
月光之下,只见那人俊秀挺拔,衣诀飘飘,星目炯炯,独臂持刀,英姿勃勃。
那斗篷黑衣人微微一愣,口中惊呼那人姓名:“言公瑾!”
斗篷黑衣人哪里想到,剑客子歌适才那凛然剑意,让同在丹阳城内的归尘刀言公瑾察觉。
即便远在十里之外,单凭这绝世无双的剑意就已让言公瑾知道是剑客子歌,他一路追寻,转眼便已到汉安府。
当今南楚朝堂,太尉徐文若可谓德高望重,府下门生遍布南北,太尉府更是举足轻重。今夜黑衣人来袭,汉安府即便全力击退来敌,抓获凶手,也是徒劳无功。无权无势的汉安府领着太尉府的人,到那个权势分明的南楚朝堂也是有口难辨,说不定还会让太尉府及其党羽混淆是非、反杀一局。
既然我汉安府抓不了你太尉府的人,那朝堂最负盛名的丞相府可以吗?皇城御林军可以吗?
今夜剑客子歌一出招,就可以引来丞相大公子言公瑾。言公瑾已到,丞相府的人不久也会赶来,附近的卧云军也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你太尉府的人再怎么嚣张跋扈,也难以安然脱身?
此时,一袭蓝衫的言公瑾也似没有太多关注黑衣人,他转身看下剑客子歌,说道:“子歌兄,一别二十余年载,今日可敢一战!”
剑客子歌白衣飘然,轻声笑道:“公瑾兄先前在落雁湖边,一刀斩百甲,在下早已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说话间,言公瑾手中归尘刀出鞘,刀意刚劲,风声呼啸,刀光漫天摇晃,滔滔真气倏然间如汪洋大海般奔腾翻涌。
瞬息之间,子歌也再无闲雅神态,眼神突变凌厉,他右手一伸,依旧在漫天落叶中拈取一片,真气蓬然流转凝聚于指间。
下一刻,言公瑾手中归尘刀挥出,刀光如贯日长虹,瞬间让漫天月色失了光彩,磅礴刀意似奔腾的汪洋大海,弥漫了整个月下静夜,刹那间,霸道刀气如巨浪翻涌般扑面而去。
剑客子歌凌空挥指,孤叶射出,剑气也随着从其横贯而出。这一刻,子歌的剑气泛发白光,宛如夜色一缕淡雅月光,迎向着奔腾的大海中。
那一缕剑气轻轻地穿入浊浪排空般的刀气之中,刹那间将奔腾汪洋分开。凛然刀气汹涌翻滚,瞬间又将剑客子歌包围。
此时,汉安府前,漫天皆是纵横的刀光剑影,整个圆月夜空皆是大气磅礴的刀剑呼啸之声。
在旁观战的轩辕牧凡望着漫天纵横的刀光剑影,心中震撼无比。
斗篷黑衣人更是汗流浃背,一心想着乘人不备,借着机会偷偷离去。
在汹涌澎湃的大海中,剑客子歌再难挥洒自如,他眼神明亮,白衣鼓起,黑发飘舞,双脚双臂以及上身胸膛开始出现数道刀痕血迹。
这时子歌艰难地抬起右手,再出一剑,剑气从其指尖射出。
剑气如一缕洁白月光,穿过澎湃汹涌的大海,瞬间破开大气磅礴的刀气,重重地打在言公瑾身上。
下一刻,天地轰然一响,二人皆被双方澎湃真气震开。
言公瑾连退十数步后,等他抬头看去,已不见剑客子歌身影。剑客子歌不恋战,已转身离去,天地间只留下他的声音。
只听那白衣剑客潇洒笑道:“有此知己,此生无憾!此生无憾!”
月色清凉如水,卧云林也落叶纷纷,清风徐来,树叶簌簌。
片刻之间,卧云林内人声嘈杂,丞相府的人、皇城御林军,以及卧云军皆相继到达汉安府前。
这一刻,言家大小姐言蝶素,御林军大统领凌云峰、卧云军左统领花藏海等人闻讯赶来,皆在汉安府门前。众人看着汉安府门前满地的黑衣人尸首以及散落一地的月牙弯刀,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轩辕牧凡上前一步,抬手指了指斗篷黑衣人,又看下黑衣人满地尸首,说道:“前不久,刑部侍郎陈大人的灭门惨案便是这些黑衣人所为。眼前这黑衣人便是这群歹徒首领。”他又说道:“今夜这群人想袭击汉安府,好在我府上下一心,最终将贼人拿下。”
斗篷黑衣人没有开口说话,卧云军的花藏海说道:“世子如何确定今夜这群黑衣人便是刑部侍郎灭门案的凶手!”
轩辕牧凡莞尔一笑,说道:“这个简单,可以从陈大人一家的致命伤口判断出凶器,再对照一下这群黑衣人所用的弯刀是否符合便可!”他眼神严肃,又说道:“在下可以肯定,每一处伤口皆可以与地上的每把月牙弯刀对上!”
闻言,那斗篷黑衣人早已经心虚不已,心里暗暗一盘算,连忙转身逃离。
言公瑾当机立断,手持归尘刀,大手一挥,凛然刀气纵向飞舞,一下子打在黑衣人后背。
月色下,黑衣人喷出一口鲜血,忍着疼痛依旧快步撤离。
言家大小姐言蝶素见状,也是立马拉弓搭箭,利箭破空射出,疾速如闪电。只是夜色下那黑衣人身手不凡,转身躲闪,那利箭与之擦身而过,打落了他的斗篷。
下一刻,黑衣人狼狈站立,依旧往远处离去。
眼见那贼人心虚逃跑,众人越加相信轩辕牧凡的猜测,眼前狼狈不堪的黑衣人应是刑部侍郎案的凶手。
想到这里,言蝶素向着汉安府世子与言公瑾轻轻作揖辞别,随即立马转身带着仆人追了上去。
大统领凌云峰也立刻动身,一边吩咐卧云军收拾汉安府府前这一片狼藉的尸首,以及散落一地的弯刀凶器,一边带着皇城御林军追寻黑衣人行踪而去。
言公瑾适才与剑客子歌过招时候,中了子歌一剑,此时他身上有伤,于是没有跟着追去,他转身与汉安府门前的轩辕牧凡辞别后,便悄然离去。
月色清凉,夜风吹拂,星空乌云也悄然散去,皎洁清辉倾斜而下,照在轩辕牧凡身上。
只见他满脸萧索,略显疲惫,看着此时府前的满目疮痍,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继而他面色凝肃,抬头看向不远处忙碌着的花藏海。
此时,在轩辕牧凡心中,刑部侍郎案件依旧有太多疑点,比如,眼前这名看似正气凛然的卧云军左统领为什么先前要在卧云林里对陈倩痛下杀手;那名在卧云林里救出陈倩的黑衣人究竟是谁;刑部侍郎陈慈究竟查了什么案件,惨遭灭门;太尉府为什么会涉及其中,背后真相究竟是什么?
罢了,一切等到药仙白蒹葭医治好陈倩再说,说不定等她醒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于是,轩辕牧凡此时暗自做了决定,依旧将陈倩藏于汉安府内,等她苏醒后再做打算。
月色淡雅,树影斑驳,凉风习习。
轩辕牧凡缓缓走入汉安府,转身走向南厢客房,此时他心中挂念陈倩伤势,脚步也越加轻快。
府内有婢女从南厢房处匆匆走来,见到世子身影急忙递上一张小宣纸,说是白蒹葭在陈倩的身上找到的,这纸张藏在陈倩的金丝软甲里面,应该极为重要。
轩辕牧凡立马打开查看,只见这纸上写满一些人的身份,姓名,身高,以及死前当天行踪。
他粗略看了一下,一共十八个人,皆是近几个月丹阳城里无端死去的年轻男子,身高皆在八尺左右,皆是自然死亡,查不出缘由。这些人身份各异,上至富家子弟,下至平民百姓。
这难道就是刑部侍郎陈慈之前查的案件!
轩辕牧凡看着满纸上的姓氏,一筹莫展,满脸惊愕,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这纸张所表达之意。
他眼神凝肃,又看了一遍纸张,这群人实在找不出特别的共同点,如果真的要指出,就是十八人里,有五名富家子弟死亡当天曾在“镜花轩”里出现过。
镜花轩,那艘丹阳城里最热闹的高贵红船!
天边渐亮,园月西沉,黎明将近。
此时,药仙白蒹葭从南厢客房走出,轩辕牧凡见其愁容满面,心中大觉不安。
只听白蒹葭摇了摇头,柔声说道:“陈姑娘身上的暗器已经去除,身上的刀伤只要通过药物治疗,数天后将会大体治愈。”她微蹙眉头,又说道:“可我发现她后背上身中毒针,这剧毒应是杀虎蜂毒汁。”
“北魏?中毒?”轩辕牧凡眉头紧皱,想起今夜在卧云林里初见陈倩时候,她虽然身负重伤,但并没有中毒迹象。
闻言,轩辕牧凡又问道:“药仙可有解读之策?”
白蒹葭又道:“这毒来自北魏,中毒者轻则昏迷不醒,重则中毒身亡。好在陈姑娘中毒不深,用鲸落草方可解读。”
轩辕牧凡闻言,问道:“这解毒草药何处可取?”
白蒹葭又说道:“鲸落草十分罕见,据我所知,南楚之地只有三处地方有。不过其中刚好有一处距离此地不远,就在丹阳城外的忘情帘山边!”
闻言,轩辕牧凡脸露喜色。
白蒹葭当下又说道:“如今陈姑娘伤势已经稳定,草药之物在下最为熟悉,忘情帘距离此处不远,我一日便可来回。”她拱手淡然道:“在下数个时辰后,便可启程!”
轩辕牧凡沉吟片刻,说道:“路途虽不远,但是山路崎岖。若白姑娘不弃,在下愿相伴随行,有个照应。”
闻言,白蒹葭点了点头,说道:“世子稍作休息,四个时辰后便可启程。”
天幕如海,晨星隐隐,清风徐徐,白云悠悠。
轩辕牧凡转身,手里拽着那张宣纸,心中依旧放不下刑部侍郎案,正欲前往与父皇商量。
不料汉安王轩辕怀今心中明了,此时从不远处缓缓走来,随即拍了拍轩辕牧凡的肩膀,笑道:“这纸张本王也毫无头绪,既然上面显然可见的都是镜花轩,就从此处入手吧。”他顿了顿,低声说道:“适才本王已经书信请人前去调查,此事你暂且安心,坐等结果便可。”
轩辕牧凡看他信心满满,蹙眉问道:“父皇所托何人?”
闻言,轩辕怀今展颜笑道:“故人之子,名曰,纪景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