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丹阳城,汉安府。
阿弥欢快地闯进汉安府后院,兴高采烈地跟轩辕牧凡说道:“世子,东齐那边传来消息,乔大侠当上来江东大都督了。”
轩辕牧凡满脸悠然,哈哈笑道:“以后见面就不能叫乔大侠了,要尊称为大都督。”
阿弥说道:“大都督现在还是郡马,东齐凤台选婿真是峰回路转!”
轩辕牧凡莞尔而笑,说道:“峰回路转!也在情理之中。”
阿弥摸了摸头,“咦”的一声。
轩辕牧凡此时心情极佳,接着说道:“以乔兄的本事,进入殿试应该不难。大殿之上,当时摆在齐王李瞻面前的就两条路。第一条是选择大将军杨忠泰。”
阿弥说道:“大将军杨忠泰屡立大功,原本也是江东大都督的不二人选。”
轩辕牧凡笑道:“如果选择这个居功自傲的大将军,那东齐全国的兵权几乎就都在他身上了,且不说其对战北凉大军无三分胜算,即便打了胜战,退了北凉十万大军,齐王要收回他的兵权也是难上加难。一个不小心,到时候国丈田伯良霸权,首辅宋决明被寄出朝堂,东齐皇室李家说不定被架空了。”
阿弥开口说道:“所以齐王选择了乔大侠?”
轩辕牧凡摆手摇头,笑道:“那也看乔兄的本事,若无死战决心,李瞻怎会将东齐的生死存亡全压在他身上。”
言罢,汉安府世子抬头仰望晴空,自语说道:“乔兄,务必守下剑河关之战……”
近日,东齐同州、并州、青州三大军集聚剑河关。
北凉狼王蒙冲也率领大军攻至此地,东齐三军合计五万余兵,北凉大军七万,两军各据一方,成对垒之势。
今日初秋,一行大雁划过剑河关的晴空,飒飒秋风吹过平川旷野。
北凉军营中一名身躯魁梧的男子立于营地中央,只见其皮肤黝黑,剑眉入鬓,凤目生威,遥看如高山猛虎伫立,让人不寒而栗。这人正是北凉大军骁勇善战的统领,蒙冲。
而此时他的旁边站着一名年轻瘦弱的男子,只见那男子长相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相貌清癯,温润如玉,朗目疏眉,其身着黑衣,身披白色貂绒,文质彬彬,站在野蛮粗犷的北凉大军中,显得格外不同。
此时恰是初秋,秋风凉爽,只是那人似甚体弱,身披貂绒,面色白皙。
一向粗野豪放的蒙冲对身边这名男子甚是尊敬,只听男子轻轻咳了一声,蒙冲连忙说道:“外面风大,弈先生不宜出帐篷。”
这男子单名,弈,整个北凉大军都尊称为弈先生。
此时,刚好两军对垒,弈刚好远远眺望到东齐那边身着铁甲银鞍、身持长枪的乔腾川。
身子单薄的弈指了指乔腾川,说道:“我以为守剑河关的是杨忠泰,没想到是个完全不熟悉的角色。”
蒙冲笑道:“有先生相助,管他是什么角色,五天内剑河关必破!”
秋风萧瑟,大雁排空。
一向好战的蒙冲也看向远方的乔腾川,嘿嘿笑道:“昨天两将独战,没想到我们的沮渠豪居然跟他斗不过三十个回合,就把打下马来。”
弈又轻轻咳一声,看着远方气宇轩昂的乔腾川,他轻轻地说了一句:“好个白马银枪,天下无双!”
说罢,弈转身回营,落了一句:“传令全军,明天全军压上……”
翌日清晨,天色渐亮,秋风凉爽,晴空万里。
剑河关,一阵洪亮的战鼓声骤然响起,北凉大军全军冲锋,一时间战鼓声、呐喊声、炮火声响彻天地。
弈先生身披白色貂绒,安静地独立于高山之上,观看双方战局。
他原先以为乔腾川会死守剑河关,借着东齐地势,以守代攻。怎料,东齐大都督乔腾川丝毫不畏战,在北凉全军冲锋的同时,他也全军压上。
此时,剑河关下,两军同时冲锋。
一时间,战鼓擂,刀剑铿然交错,打斗声和呐喊声交加,乱成一片。
千军万马中,乔腾川身骑踏雪白马,手持翻云枪,冲入乱军之中。
只见其长枪在手,大开大合,骤然其真气流转不息,周遭气浪翻涌,翻云枪时如青龙卷舞,时如疾电飞驰,不断地在乱军中来回穿梭。
踏雪宝马驰骋沙场,翻云枪法出神入化,一马一枪,一时间竟硬生生地将北凉大军打得乱成一片。
高山之上,秋高气爽,凉风习习,弈先生面色苍白,喃喃自语,赞道:“好个乔腾川!”
这一路,弈跟着北凉大军撕破东齐边境防线,一路南下,以雷霆之威,横扫东齐各路守兵,可这一路见到的东齐统领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是瞻前顾后之徒,从未见到今日这种死战到底、一身是胆的东齐统帅。
东齐大军见领军大都督毫不畏战,奋勇杀敌,一时间士气大增,势如破竹。
北凉狼王蒙冲也拍马赶到,他手持长枪,朗声呼道:“无名之辈,快拿命来!”
蒙冲手中的黑色长枪名曰夺命,驰骋沙场多年,枪下亡魂数不胜数。
只见蒙冲手中夺命长枪一横,气势如虹,杀气腾腾,长枪倏然闪动。
乔腾川不敢怠慢,翻云枪连忙抵挡,天地间铿锵一响,战马嘶鸣,两人同时震退。
接着,蒙冲奋勇前进,长枪连刺数次,枪法狠毒无匹,招招致命,好在乔腾川多年江湖生涯累积的打斗经验,竟一一躲过。
二人连过二十六招,两人长枪对长枪,周遭沙尘四起。
两人真气纵横,枪招越来越快,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二人再过三十七招,周围气浪膨胀汹涌,杀气横生,周围士兵稍有靠近,就被强大气浪卷入枪下。
乔腾川真气浩然卷舞,手中翻云枪骤然发出一声龙啸,真气纵横,衣袂飘飞,这一枪气势磅礴,刺向蒙冲。
二人仅距三步之内,蒙冲慌忙抵挡,长枪击长枪,这一撞击蒙冲双臂一阵剧烈疼痛颤抖。
蒙冲是北凉狼王,一生驰骋沙场,在平川旷野中自认北凉近战无敌,可平生第一次遇到如此对手,不禁心中一慌。
乔腾川看到蒙冲露出破绽,立马抓准时机,当下虚枪一晃。
蒙冲横枪想挡,却见乔腾川转身长枪横扫,重重地打在蒙冲身上,骤然鲜血四溅。
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蒙冲打落马下,这一刻,两军一片哗然,那个北凉的战神被江东大都督打落马下。
蒙冲狼狈起身,口吐鲜血,又接连挡下乔腾川的马上三枪。
乔腾川身骑白马,一招“马踏飞燕”,长枪破肩,蒙冲左肩刹那间鲜血淋漓。
却见乔腾川手中翻云枪飞舞,欲再次刺向狼王蒙冲胸膛,不远处的北凉将军沮渠豪见状,急忙拍马冲来。
沮渠豪身骑黑马,力大无穷,倏然冲到乔腾川身前,也是长枪挡长枪,铿锵数响。
二人连过十数招,乔腾川枪招干净利落,且越来越快,真气浩然卷舞,周遭沙尘滚滚。
沮渠豪满头大汗,深知面对如此强敌稍有不慎,便成枪下亡魂。
二人再过二十余招,乔腾川大喝一声,枪身绽放银光,龙啸响彻云霄,长枪一横,刹那间将沮渠豪扫落马下。
沮渠豪狼狈倒地,口吐鲜血,连连怒骂。
这时,骤然听统帅蒙冲在乱军之中,大喊一声:“放箭!”
北凉的箭,比寻常的要重,要沉几分。
一声令下,箭离弓弦。数不尽的箭矢从天而降,飞向乔腾川以及其身旁。
此时,北凉大军杀红了眼,也不管乔腾川的周围有没有北凉士兵,那箭矢从天而降,付出沉重的代价,誓要杀乔腾川。
乔腾川大喝一声,手中翻云枪飞舞,真气纵横,沙尘滚滚,气势磅礴,气吞山河,单人单马立于乱军中,磅礴真气在其顶空形成一道无形屏障,万千箭矢撞上那道无形屏障!
天地间轰然一响,有如天雷当空砸下。
一股肆意纵横的强大气浪向四面八方翻涌,数不尽的士兵被那气浪震飞,转瞬之间,剑河关下,一片狼藉,血流成河,尸横片野。
踏雪洁白身躯上出现一道道猩红色的伤痕,白马发出阵阵嘶鸣,然后轻轻闭眼,立而不倒……
乔腾川刚刚强行运转全身真气,也是身负重伤,骤然口吐鲜血,他表情平静,缓缓下马,手握那杆翻云枪,朝着狼王蒙冲走去。
数不尽的北凉士兵撕杀而至,将乔腾川团团围住,试图阻止那人前进的步伐。
近日从南楚一路奔袭入东齐,这一路看到的沙场哀鸿片野,看到的百姓流离失所,看到的城市支离破碎,统统在这一刻浮现在乔腾川眼前。
他手持长枪,长枪驻地,纹丝未动,真气在体内翻涌。
翻云枪,倏然绽放银光,枪身龙啸千里,彰显横扫千军之势。
这一刻,那气吞山河的气魄,逼得周遭的北凉士兵缓缓后退。
乔腾川横枪在身前,数不尽的北凉士兵围上,乔腾川身披银甲,枪招干净利落,一枪杀一人,一个,两个,三个……三十二,三十三……
高山之上的弈看着这一幕,心中大感不妙,连忙下令撤军。
北凉大军,鸣金收兵!
此时北凉大军缓缓后撤,东齐士兵士气大增,又看着主帅奋勇杀敌,顿时斗志昂扬,不少士兵狂挥刀剑,试图冲入包围圈。
千军万马中,乔腾川朝着蒙冲后退的方向杀去,边挥舞长枪,边大喊道:“蒙贼,拿命来!”
眼见其距蒙冲仅十步之遥,蒙冲也绝非胆小无能之徒,手握夺命长枪,奔向乔腾川。
乔腾川身上银甲已经是血迹斑斑,满脸是尘与血,手中的翻云枪握得很紧。
蒙冲长枪刺去,乔腾川横枪一挡,二人皆筋疲力尽,再战十余招。
乔腾川骤然大喝一声,翻云枪重重地劈在蒙冲枪上,强烈的剧痛让这名桀骜不羁的狼王大喊一声。
夺命枪从蒙冲手中脱落。
乔腾川一枪刺去,这一刻北凉沮渠豪舍身救主,长枪一挡,挡下了乔腾川致命一击。
乔腾川敏捷转身,翻云枪疾速如电,刺向沮渠豪。
下一刻,长枪破腹,沮渠豪伤口鲜血喷涌而出,缓缓倒地,倒地不起。
见状,蒙冲悲吼一声,欲奔向沮渠豪,却被身旁的北凉士兵护着,缓缓后撤。
乔腾川此时早已筋疲力尽,身负数箭,用仅余力气杀退身旁的北凉士兵,已经再无力追杀北凉狼王蒙冲了……
东齐与北凉战役,共三十九场,东齐一直连败,今日东齐终于旗开得胜。
泰安城外,一骑快马奔来,城门缓来,斥候高声喊道:“八百里快马加急战报,大都督赢了!”
言罢,整个泰安城哗然一片,东齐朝堂更是拍手叫好。
齐王李瞻神情激动,从大殿之上跑了下来,一直念道:“好个乔腾川,好个乔腾川,如果我东齐再多几个这样的人,还怕什么北凉大军!”
当战报念到“北凉沮渠豪战死,狼王蒙冲身负重伤而退”,首辅大人宋决明满脸笑意,微微点头。
当战报念到“江东大都督孤身杀入敌军,也身负数箭,大伤而回,大胜而归”,金玲郡主宋紫菀满脸泪水,心中百感交集,又是为乔腾川旗开得胜而喜极而泣,又是为他身负重伤的担忧而哭,此时满脑子全是他,恨不得此时奔赴前线去看他。
这一战,东齐江东大都督乔腾川,赌上性命,闯入敌军,长枪杀敌,以身负重伤的代价,战死北凉将军沮渠豪,战退北凉狼王蒙冲。
剑河关一战,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极其惨烈,东齐损兵四千三百余,北凉大军士气锐减,损兵六千四。
这一战,乔腾川名满天下,天机宫批语:“江东白马快如飞,江湖羽客枪如龙。铁甲银鞍谁可挡,驰骋百里气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