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城南店铺间走街串巷,就像一对普通的父女。
仇苓心中也在盘算,这到底是是要去哪里。
林逸驻足,仇苓也跟着停下了步伐,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了街角喧闹之处。
“吃不起就别买,这价钱你去打听打听,整个太平城有比我便宜的?”
“便宜一些不行吗?”
“要便宜吃什么肉,去吃糠咽菜!”
“你这人好生无礼!”
“穷酸书生滚一边去,就你这样还吃肉,先去找你娘亲喝奶去!”
赤膊上身的杀猪佬扬起手里的菜刀,横肉跟着挥舞的手臂一同晃荡,像是汹涌的海浪,吓得对方连连后退。
“呸!”
杀猪佬一口浓痰吐在书生脚边,转过头继续吆喝。
很是市侩的场景,仇苓却有些晃神,缘由是她看见了那杀猪佬手腕上扣着的吊坠。
西岐剑庐……
太平书院之前的一大修炼圣地,与妖主一战后迅速衰落消亡,十年后才有一位束发之年的男子重振西岐剑庐之名,刀剑双绝季明天,一生纵横无败绩,最后与太平城联合太平书院众学子与道骸血战,身死……
这人竟会有季明天的随身吊坠,不过算起来,这时候季明天不过才五岁,那这人?
满脸横肉的男人依旧在卖力吆喝,仇苓也看出了端倪,这人竟是二品武者!
吆喝声虽大,但听起来气息紊乱,后力缺失,此人身负重疾,原本实力可能还不止二品。
林逸是来找他的?
看他手上老茧的位置,这确实是一位练刀之人。
横肉里埋着的的一双小眼睛也瞥见了林逸与仇苓,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与林逸对视,眼中满是淡漠。
最后悠悠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案板上的家伙事儿。
“老季,买肉!”
不管来人,他继续收拾着东西:“不卖,收摊。”
“刚摆上就收摊,你不消遣别人,改消遣自己了?”
“滚!”
吐出这个字的语气很是不友好,来客一时语塞,转身就走,最后扔下句:“你这臭脾气,早晚挨人打!”
老季背着沾满血渍油污的包裹,走过仇苓二人身边:“有何事去我那里谈。”
又是在巷中穿过,三人来到一处宅院,此时正巧飘起绵绵细雨,老季看向林逸:“十年了,还是你第一次来找我。”
“你何时动身?”
“等我把我这一身本事教给小猪崽,就去。”
仇苓望向街角一群嬉笑打闹的小孩,其中一个小胖子,走几步就歇着喘一喘,眉眼像极了十年后那位刀剑双绝的少年。
“我订的刀打好了?”
老季坐于石凳,用衣袖擦着石桌上些许的灰尘。
“打好了,但是送人了。”
“送给谁?”
老季这才看向了戴着面具的女孩,又看看她怀里抱着的龙锦缎:“是你抢了我的刀?”
目光对视的瞬间,仇苓背后一阵发寒。
林逸又说:“有那把刀你也杀不了他,我想再给你打一把,所以我送给了她。”
“你不该这样,来不及的,那我拿什么去杀他,用这把杀猪刀吗?”
“我送她刀,她也送了我一把。”
老季再度抬眼,抓住了林逸扔来的包裹。
入手的一瞬间,碎布四散零落,露出了里面的断刀。
刀芒霎时间淹没了整个庭院,仇苓下意识就运转起了轮回禁术,打算激发前世修为来抵挡。
不过没等她出手,漫天飘零的刀芒逐渐收拢于老季的右手,老季满脸的横肉都在颤抖,一丝丝鲜血从七窍缓缓溢出。
他的气息愈发萎靡,武道境界在仇苓眼中也在不断倒退,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已经从二品跌落至六品。
强行运功牵扯暗疾,在仇苓眼中他必死无疑。
老季虽面如金纸,如同将死,嘴角却越发上扬:“好刀!”
轰!
本就残破的刀刃在老季肥厚的手掌中裂成无数碎片,却没有一丝刀芒散出。
呸!
老季吐出一口鲜血,挽起袖子抹干面上血泪,对仇苓一抱拳:“大恩不言谢,无以为报,要杀谁的话,可以找我,我没别的本事。”
说罢转身离去,林逸露出笑容:“干什么去?”
“磨刀!”
“不是没趁手兵刃吗?”
“磨杀猪刀!”
老季举起手中沾满油污的杀猪刀。
仇苓目送宽大的背影渐行渐远,跌落六品,却隐约有破一品,褪凡登仙之势,果真奇人,可惜他要是去杀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听言语中的意思,估计很难活着回来。
喟叹一声,仇苓未再多问,只是摇头。
“听你说,咱们那位道主通天彻地无所不能,他能令人死而复生吗?”
静默中,林逸冷不丁问起了这样一句话。
仇苓闻言一怔,本要说不能,却想起了轮回之主的玉佩,那是前世自己从圣冢之中获取的远古传承。
其中也有冥府大帝取得,掌控九幽黄泉四大宝物的秘法传承。
轮回,黄泉这类只存在于传说,虚无缥缈的存在都能被圣冢传承所掌控,数十载之后,为了应对道骸灭世,夫子舍命开圣冢,那方诡异天地才得见人间,众多高手从中获取传承。
而道主经常会掏出圣冢的物件把玩,掌控轮回的秘术说送就送,目空一切的道主绝对有不把轮回地府之类放在眼里的资本,那不就是超脱生死吗?
更何况掌控轮回已经算是死而复生的本领了……
“能。”
林逸见仇苓沉吟许久,刚露出自嘲的笑意,想要调笑几句,就听到了这样的回答。
愣在原地许久:“此话当真?”
“那我想带你去见一人。”
“谁?”
“刚刚那个杀猪佬是当年西岐剑庐少主,若真有死者复生之法,那我要带你去见西岐剑主。”
与大妖血战而亡的西岐剑庐……
当初夫子正和弟子周游天下,正巧在西岐,之后没几年夫子创办太平书院,顶替了西岐剑庐的圣地之名,坊间有传闻,夫子贪图名誉,对西岐见死不救,这也是世间唯一抹黑夫子的言论。
阿嚏!
白涯捏着块酥饼,坐在棋盘另一侧的白发老人连打几个喷嚏。
神情悠然,小抿一口绿茶:“老头子注意保暖,可别受了风寒。”
小阁楼下,大群学子围观四周:“大师兄竟能与夫子对弈,果真天纵奇才!”
啪一声,手中黑子落在棋盘之上,白涯说道:“最近仇苓那丫头越来越奇怪了,你说我该不该教教她,让她正常一点,整天过家家酒,都多大年纪了。”
“她才年方几岁,想玩就随她去吧,早晚会变,你也许应该趁着她还没长大,陪她玩,不是吗?”
老人抚着胡须,悠然自得,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白涯皱眉:“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她爹……”
不过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再怎么说现在的仇苓只是个小孩子,她喜欢扮演这种家家酒,那偶尔也可以附和几句。
白涯再度落子,看了看老人雪白的须发,有些唏嘘,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是面前的老者救了自己,给了自己一处容身之所。
不过也是这家伙给自己安了一个院首师兄,救世之人的名号,搞得自己不得安宁。
白涯修行天赋实属一般,又没有多少心思放在其中,做什么事情也比不过书院一众天之骄子。
也就面前这个老人会满足自己的爱好,做饭,钓鱼。
“我赢了!”白涯落下最后一子:“五子成一线!”
还有屈尊跟不会围棋的自己学下五子棋……
白涯转身下楼:“还是五子棋好玩,你们下围棋一坐大半天,小心痔疮!”
老者摇头微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