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复兄看来是没有口福了。”魏胤池小酌了一口青梅酒,引得云溪侧目。
“还有什么好东西?”
一大盆冰镇荔枝被端上了桌。
“这是……荔枝吗?”云溪不敢确定,这东西只在书中听过。
“是啊,你不是想吃吗?”
“我何时……”她突然想到那日长街之上,他们在酒铺,闻着荔枝酒,她提了一嘴她从未吃过荔枝,他竟然放在了心上,今日是特地出门买的吗?
云溪抿着唇腼腆地看着他优越的侧脸,他未免对她好过了头吧。
魏胤池一手拢起宽大的袖子,一手取了一颗荔枝,贴心地将荔枝皮剥了去,喂到了云溪嘴边,云溪张嘴,温热的嘴唇滑着他冰凉的手,魏胤池忍不住抖了抖手,云溪的牙磕在了他的手指上,众人在场,两人只能装作镇定地彼此笑了笑。
“将军与小夫人真是神仙眷侣,好让人艳羡。”祁蔓枝帕子掩唇含笑。
桌上众人附和,唯独胭脂很是沉默,总是闷闷不乐,时不时还为难地假笑。
胭脂倒是积极得很,也伸手拿了个荔枝,可众人偏偏盯着她看,她神情自若地学着魏胤池的样子剥了一颗放入嘴里,大家才开始围攻她。
“哎呀,这可是魏将军特地买给小夫人吃的,你怎如此不解风情?”
“是啊,魏将军的一片心意,老奴实在不忍指染。”
祁蔓枝和荣姑姑一唱一和,双双讽刺胭脂非要在二人之间横插一脚。
两人本就是世故之人,一眼就知道胭脂是什么货色,她眼里对云溪的嫉妒一览无遗,可笑她自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胭脂能怎么办?吐出来不成?她只能忍气吞声地嚼下那颗荔枝,难吃至极。
“胭脂姑娘,你的那颗荔枝没有核吗?”祁蔓枝见胭脂吃得极快,连核都没有吐出来。
胭脂沉默不语,她方才还哪儿有心事细嚼慢咽,她吃的不是荔枝,是难忍的羞辱,她连带着核一块儿吞咽下去,在喉咙处摩擦了好几次才终于滑入食道。
每一滴清冽的汁水都在浇灌她内心的仇恨。
祁蔓枝轻笑了一声,无疑是火上浇油,胭脂垂着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良无害,可她交缠的双手已然将手掐出了血。
胭脂发誓,以后一定要爬得比这群人高,让她们体验体验被人踩在脚底下的生活!
“蔓枝,少说几句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看着我吃,实在不太好,一起吧,别客气,来,胭脂,喜欢就多吃一些。”云溪拿了几颗果肉饱满的荔枝放在胭脂面前。
胭脂只是牵动了唇边的肌肉,扬起了大大的笑容,而眼睛却还是深藏不甘,人说不受嗟来之食,但如今她只能隐忍吃下。
还要一口一个好吃。
午膳过后,他们一行人一路前往郊外。
原本魏胤池只想与云溪过二人世界,哪知云溪这个榆木脑袋,居然将一众人都带过来了,足足费了三辆马车,招摇过市,将军府出尽了风头。
“将军府今日真是大手笔,瞧着镶金戴玉的马车,够我家一年的花销了。”
“方才魏将军还在我的摊子上买了许多小零食,说是小夫人喜欢吃。”
“何止啊,魏将军还命人买了好几盒糕点呢。”
一时间,整条街上的人都传得沸沸扬扬,魏将军啊,对小夫人宠爱无度。
“可是你听说没有,魏将军带回来一个女子呢,现在就养在府里头。”
一阵风吹过,刚好吹开了祁蔓枝与胭脂所坐马车的轿帘,街上的路人看清了这张陌生而美丽的侧脸,坐实了将军金屋藏娇的谣言。
“果然,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纵使谪仙一般的魏将军也躲不过世间男子多情的通病。”
“我看这女子是没戏,魏将军都不同她坐一辆马车。”
耳畔微风低语,伴着众人的喃喃细语,云溪竟有些犯困了,懒懒地靠在魏胤池肩上,眯着双眼犹如打盹的猫儿。
魏胤池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手指一路向下,那一下卡顿实属意料之外,他以为女孩子的头发都是顺滑到底的。
“啊——”云溪叫了一声,在魏胤池耳边炸开,他吓得赶忙松了手。
“好疼啊,你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云溪心疼地摸着自己垂下的黑发。
“我……哪知你的头发还打结啊。”魏胤池一脸无辜。
云溪一听,恼怒地抓了一把他的头发,五指穿过发丝,竟然是通畅到底,留下一股凉意。
“想不到你竟然每日有那么好的耐心将自己的头发梳得如此顺滑。”
“若你想偷懒,那就让我来代劳。”魏胤池打定主意待会在回来的路上要去首饰店里买一把银梳。
日日为云溪梳头,直到白头。
“好啊,那日后这项工作就交于你了,可不要懈怠。”
“怎会?”
求之不得。
一众人下了车,郊外是一片湖泊,飘着几只华丽的画舫,多是富家公子消遣的处所。
魏胤池伸手招来了最大的一只,画舫上张灯结彩,船柱雕梁画凤,船侧碧波荡漾,船艄之上隐约可见一杆风锦,锦上题字——相思。
船还未靠岸,魏胤池便揽着云溪的腰,带着她蜻蜓点水,稳稳地落在了船头,提前带着她进了画舫。
“小心头。”魏胤池一头挡在云溪头上,怕她撞着门,事实上是他多虑了,云溪一下子便进了门,独独魏胤池要弯着腰进来,被云溪一顿耻笑。
“看,对面的画舫上也有人。”云溪小手一指,众人在发觉船上有一位轻纱掩面的妙曼女子正抱着琵琶,她才坐下,似是要开始弹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不知是哪家有钱公子,包了个歌姬来画舫之上,还可以一边游湖,一边听曲,真是会享受啊。
画舫之上,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正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时,一只瓷杯从对面画舫之中飞出,碎在了歌姬的脚边。
细看之下,那歌姬的脚边已经碎了好几个杯子了,她亦是弹得双手颤抖,恨不得将琵琶直接扔进水里。
“错了错了,要我说几遍?”船上的珠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打得叮叮作响。
“公子教训的是,奴家马上改。”
“再弹错把你扔下去,南方人,你应该通水性吧。”里头的小公子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