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色还没有大亮,只有乌蒙蒙的光亮,勉强能让人看清三五米之内的事物。
西风从呜呜鬼哭,变成了哈哈大笑,万箭齐发一般,射到天地万物的身上。
储存粮食这一片蒙古包,本就是人极罕见,在这大清晨的鬼天气下,就更没有人来了。
霍都练武时,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他成了这里的常客。
今天也不例外。
早早的就来到了这里。
距离大家宴那日的巨变,已经过去了两天。
成吉思汗因病危而引起的波澜,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了,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能证明发生过变故的人,就是阿里不哥了,他躲到百里外,等着杀一个回马枪时,却得到了成吉思汗根本没有病危的消息,顿时像是吃了一只死老鼠一样,尴尬至极的返回了蒙古包,去向成吉思汗请罪,可后者没有见他。
他已经成了最近两天蒙古包中的笑柄了。
大家宴虽然取消了,但傍晚时成吉思汗召唤了窝阔台汝阳王忽必烈等人,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便将几人打发去了。
大家宴没有开成,众人便等着诞辰宴会了。
今天,就是诞辰之日了。
届时,还要比大家宴更加热闹,不仅蒙古各个部落的族长首领会参加,还有各国的使团。
想想就是热闹非凡,也一定会发生各种事端。
今天虽然诞辰宴会,但霍都依旧早早出门,一如既往的苦练武功。
这时,他穿着一条绑腿裤,上身**,露出那虽然消瘦但却精悍的身体。
纵是刀子一样的寒风,也吹不尽他身上的汗水。
这时,他怀抱着一蹲石墩子,身子扭动,运转各种身法动作,淬炼各处肌肉关节。
比水缸还大上一圈的石墩子,在他的手中,好似一个枕头,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飞,在他的身体上到处滚动,碾压着各处皮膜筋骨。
虽然显得举重若轻,实际上他早已是强弓之没,身体各处又酸又痛,又胀又麻,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着骨头一般,又好像有几百只小老鼠在身体内挠烂了各处筋膜。
前任霍都武功虽然不错,但外功却是稀松平平,与人对敌,要么以精巧招式取胜,要么以高妙内功取胜,却是浪费了密宗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的最强处。
龙象般若功,是密教的护法神功。
是护卫佛祖的仆从弟子修炼的法门。
练成之后,杀妖灭魔,降龙伏虎,虽没有度人自渡的神通佛法,但却力大无穷,绞杀一切外魔,摧毁一切敌人。
前任霍都吃不了那份苦,熬不住那份痛,没有深学外功,可现任霍都可不在乎什么痛不痛苦不苦,只要能变强,哪怕水煮油炸,他也能忍。
这时,他感受到身体似乎到了极限,便缓缓放下石墩,默默运气,徐徐收功。
就在此时,一声断喝传来;“唵嘛呢叭咪吽!”
这句大明咒,虽不是震耳欲聋的巨喝,却带着直达内心深处的魔力。
此时的霍都正在运气收功,听了这声断喝,仿佛有人在他耳边敲响了黄钟大吕,被震得眼冒金星,真气四散,在体内混乱冲突。
噗的一声,喷出了满满一口的鲜血。
他心中惊骇,他知道,这是有绝顶高手用内力催动、发喝出来的六字真言,他正在运功的紧要关头,恐怕要立即走火入魔。
果不其然,虽着真气的乱撞,他心中也生出一股暴虐的情绪,就想立即去找那人拼命。
内心深处虽知道此时应该静心运功,却仍控制不住的运起了全身的内力,想找那人血拼。
他猛地抬头,猩红的双眼便看见了一个面带祥和的番僧。
就要跃起拼杀时,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便默诵起了“瑜伽密乘。”
由浅入深,由深及浅,随着心中诵经,他闭上了双眼,暴虐的情绪渐渐平和,暴走不受控制的真气也渐渐有序运转起来。
番僧见此惊异一声。
随即双手合十,缓缓点头,英俊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番僧,就是蒙古国师之一的大宝法王、八思巴。
半响。
霍都猛然起身,双眼如鹰,盯住了八思巴。
他略一运气,感应身体,发现虽然不少经脉受损,但却不是大伤,调养十几日就能恢复过来。
反而有不少平时练不到的地方,被真气狂暴一冲,打破壁垒,竟然小有进步,略微突破。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暗暗后怕,若不是瑜伽密乘,恐怕刚刚就会真气逆转,经脉爆开。
好一点的,也会全身瘫痪残疾。严重一点,当场发狂,七窍流血狂舞而亡。
霍都对忽必烈帐下最重要的人物八思巴当然是有所了解的,也看过其人画像,顿时便认了出来。
他心中一惊,左右环顾,四下无人,暗叫不妙。
以为对方就要趁机杀了自己。
正在他脑中急速运转想着对策时,八思巴开口了,“你这身横练功夫,是绝顶的武功,贫僧所看不错的话,应该是咱们密教的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吧?”
霍都见他风轻云淡,面带祥和,好似刚刚没有暗害自己一般,心中暗恼。
他仔细端详对方一番,也没有看透对方是善是恶,抱拳施礼道:“国师好眼力。”
八思巴点点头,“看你运功,周身发赤,好似铜铸铁打,已是到了上乘境界。”
霍都不知他的用意,也不接话,听他下文。
八思巴继续道:“但凡横练武功,大多都有一处功夫练不到的练门,那地方柔嫩异常,一击即死,我看你,应该是在左肋腋窝吧?”
“这狗秃驴好眼力,竟然看出了我的罩门。”
霍都心中惊骇,暗道这八思巴好高明的眼光。他的罩门,就连金轮法王都不知道。
这等事关性命的秘密,怎能让他人知晓?他道:“国师真是好眼力,也精通龙象般若功?”
八思巴摇头:“龙象般若功,是你们金刚宗的镇寺之宝,贫僧怎能精通,我只会前三层而已,是我寺弟子的入门武学。”
八思巴隶属萨迦派,虽与金轮法王的金刚宗同属密教,但却同宗不同派。
八思巴道:“世人都以为横练功法必有练门,实则不然,咱们密教的护教神功,练到最高深处,却是能将“练门”练没。周身上下,无漏无缺,是为圆满。”
类似的话,金轮法王对霍都也说过,说功夫练到家,就能将罩门练没,他心中一动,施礼恳求道:“求国师指点。”
“你师傅的武功,不在我之下,但你们一脉相承,也就有相同的知识障,反而我是局外人,所以我倒是能指点指点你。”
八思巴走进两步,打量着霍都上下,“若专培无形而弃有形,则不可,专练有形而弃无形,则更不可,所以有形之身必得无形之气相倚而不相违,乃成不坏之身。没相违而不相倚,则有形亦化为无形矣!”
霍都心头一震,似懂非懂,仿佛一层纸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只要能捅破那层纸,就能看见外面广阔的天地。
可那层薄薄的纸,似乎有了灵性,总能避开他,让他触碰不到。
他急道:“请国师详细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