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来治病的贵妇人问起他的名字,京澄还不叫京澄。
他砸伤了圈禁他的那个奸佞之徒,一路问路,逃往贵妇人口中的繁华之地——京城。
他不清楚到底走了多久,依稀记得喝过几十条河的河水,但每一条河的河水都同样甘甜。
途径一个城镇,突然下大雨,前面刚好有屋舍,他悄悄躲在了一户人家后门的檐下。
这场突来的雨下了一整夜,他被困住了,又一向知道住在这些高大瓦舍里的人都不良善,不敢去讨吃,饥肠辘辘。
第二天清早,雨小了些,淅淅沥沥的。他按着空空的肚子靠在门板上,身体蜷缩着冷得打颤。
烟雨里出现两抹鲜亮的颜色,两把油纸伞像一张香香的大饼,慢慢地,缓缓地,越来越近。
他把头往怀里缩,只留出一双眼睛盯着那两个人,心跳的节拍与那两个步伐同奏——如若她们要对他做什么,他是有力气还手的。
“你回府里拿点吃食来。”两女子其一出声。
另一个女子听命提着裙子离开了。
他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女子,目光落在她云色的裙摆上,上面洇着水渍,染出一圈深色。
过了一会,原先的女子又回来了,接着身着云色衣裙的女子迈着莲步朝他走来。
她在他面前蹲下身,他这才看到她的脸,十八九岁的样子,瞧看他时眉目间是担忧与温爱。
食物的香气飘入鼻子,他低下头看她手上的包子和饼糕,看见了便不舍得移开目光了。
她抽出了他的手,冰凉的手指捏握着他的手腕,把手里的东西都交在了他手里,包括一枚紫色的香囊,上面绣了两个字:平安。
她说:“快吃吧。我也帮不了你,这香囊送给你,你和我弟弟差不多大,只愿你平平安安的。”
说完,另一个女子推开前面一栋房屋的后门,两人从后门进去,门被关上了。
这便是香囊的由来。
京澄不知道原来香囊在交到他手上之前,还有另一番故事。
可另一番故事又与他何干,香囊寓意着平安,这平安现在是他的。
马车出了城里,外面响起马蹄声,117掀开帘子去看,是贴身护卫追上来了。
先前在城里,护卫一直暗中保护着她。
纸袋里的米糕被她吃了好几块,看着剩余的一半,她咽了咽口水,还是忍住了。
米糕甜味适中的味道和软软的口感太让她喜欢了!
回去的路上,117意外睡着了,等被京澄叫醒时,已经到家门口。
下马车看着暗灰的天,就知道时间不早了。
困意未消,117与京澄告别,打着哈欠回去院子。
尹尹很高兴117终于回来了,问街上好不好玩。
117把手上的米糕给尹尹,解下面具道:“米糕,你快吃吃。”她低头找了眼脚边的石凳,坐下后又道:“街上人很多,不是很好玩。”
尹尹迫不及待地把米糕咬在嘴里,眉飞色舞:“人多才热闹呀!”
117手撑着下巴看着尹尹,带着困意懒懒地笑。
第二天,117把掌柜送的医药书带给了罗大米,罗大米很是感激,对于药学的学习热情不减,进步速度就如同当初117学字一样。
这种勤奋的劲头,让117仿佛看见了很久以前,初次接触药剂的自己。
隐隐约约有一个想法诞生在117脑海。罗大米可以教她学认字,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教罗大米药学?
这个县里没有大夫,如果罗大米精通药学,就能延伸学习医术,只是要下苦功夫。
她当初是一头扎进了药学想研制药剂,从没想过当医生,所以才不会看病。
117把她的想法说给了罗大米听。
罗大米听后不胜感激,却婉拒了这个提议。他道:“小姐,在下有几分本事心里清楚,能接触药理已万分感谢小姐。只是成事者少有一心二用,我若能对药理知个一点半点,已然满足。”
117听了觉得也有道理。
于是她也不要罗大米教她习字了,她已然是可以自学的程度,开始专心教习他认草药,记药效,熟生长周期采摘方法。至于炮制方法,117都写在了簿上。
她是想把簿子送给罗大米,但罗大米坚持要抄录一份。
时间以难以捕捉的方式在流逝。
这几天117觉得热,尹尹便把箱子里的夏裙都收拾出来了。
117看了眼夏裙,长度依然是到脚踝,袖子到手腕,这么长,穿着还是流汗,心上有点不爽利。
这地方这点不好,四季会变化,却都只能穿长袖。
尹尹说:“小姐,这是闷热天,应是要下场大雨。”
117也觉得是这样。缅敖气候温和,太阳少见,从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晚上要睡觉时,外面果然滴滴答答下起了雨。起初是小雨,下了一阵,而后转为哄哄的大雨。
夜已深,117打了个哈欠,听着雨声,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第二天早晨,117是做着梦醒的。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安安静静的,听不见一点声音。
117掀开被子起床,借着从窗户外透进来的昏暗的光,随意理了理被褥。
洗漱之后,便是雷打不动的练武。
去到废弃的院子,听见里面传来舞刀的声音,就知道是京澄。
117永远弄不清楚京澄一天到底休息多少个时辰,许多时候他起得都比她早。
她自认为她起床够早了。
两人不说话,各自练武。
117现在学会了用剑,身体行动虽不如在申山时轻盈,但出手的招式更有攻击力,也学会了更多制敌方法。
京澄有时会点拨一二,教也是只教一两遍,而且学不会就不愿再教,学会了就让117自己领悟。不过117的表现一直是让京澄满意的。
“我朋友的病已经要好全了。”京澄道,身体的动作不停,剑在他手上划出条条虚影。
这是早已预想到的事,117点了点头,用手擦了把汗,问京澄:“你来我院子吃早饭吗?”
“去。”京澄道。
虽然自从随阳卫里的两个亲卫来了,他院子的灶就生起了火,但是亲卫松林的厨艺……想起这,京澄握着剑的手一软。
他犹记得某次在野外,松林信誓旦旦说他来解决晚饭,结果烤的鱼条条都是生的,盐巴也只洒在一处。
后来又下锅炒菜,第一次端上桌的菜,盘里是快溢出来的汤,菜咬一口依然是生的。
再后来松林去学了厨,但京澄宁愿自己下厨也对松林做的菜敬而远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