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初跟着灵貂一路寻至池南镇边的一处竹林里,上午路过这里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唤出涤邪,以灵力催之,很快便发现这附近藏有异端。
“涤邪,召令。”
那扇子像是有灵性一般,遵循他的命令,浮至空中,轰然荡开一波金色灵晕。
竹林中风声飒飒,几条竹叶青缓缓从林中钻出,涤邪落回朗月初手里,朗月初合上扇子,一条竹叶青攀至他的肩头,吓得小雪貂嗖地一下钻进了他的怀里,怯怯不敢露头。
“小乖,别怕,他们不吃人。”他摸了摸小雪貂的头,转而吩咐青蛇道:“带我去找用蛊之人。”
几条蛇应声而动,带着朗月初向着东南方向行进。
东南方向的一间竹屋内,一个女人正给床上躺着的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喂药。
那小姑娘双目紧闭,脸呈青灰色,皮肤枯瘦干瘪,像是死去多时。
“乐儿,你再坚持一下,娘一定会救活你的。”女人一勺一勺地往小女孩的口中喂着一碗乌漆嘛黑的汤药。
朗月初躲至窗边,悄悄观察着屋内的情形。
说来奇怪,那女孩儿分明已是个死人,可那汤药却一滴不漏地进到了她的嘴里,朗月初借着蛇眼仔细打量,原来那女孩儿的皮肤之下竟藏着一条条的蛊虫,喂下去的汤药原是被蛊虫们吸收了,这也是导致她在的肉体虽死去多时却仍未腐坏的重要原因。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屋内的女人应当就是前些日子偷学了灵谷禁术随后叛逃而出的叶灵知,床上的女孩则是她的女儿——乐辛。
叶灵知喂完最后一口药,用帕子给乐辛擦了擦嘴,给她盖好被子,起身走了出去,朗月初连忙跃至屋顶,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叶灵知早就发现了他的气息。
“朗师弟,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的了。”叶灵知站在院子里,背对着他,她已经不再穿那身教内统一的蓝色苗服,而是一身火红的轻纱薄群,堪堪遮住了浑身上下那些令人遐想绮思的部位,如今的她一身艳骨,风光大泄,妆容亦是妖娆而妩媚。
朗月初从屋顶下来,站在她身后,脸上没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嬉笑:“师姐,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又极为严肃认真,甚至透露出一丝微不可闻地哀伤。
这与他平时待人的态度简直大相径庭。
叶灵知始终没有转身,月辉笼罩在他们二人的周身,显得她的身影更加单薄,朗初月恍惚间想起了小时候叶灵知带他偷偷去葬风崖捉萤火虫的场景,那时候的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背对着他沐浴在月光之下,低着头专注而认真地替他找着萤火虫。
“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叶灵知看着落在地上的他的影子,挺拔而欣长。
“是啊,都过去五年了。”
五年前,他被悬山老人带离师门来到了中原,承袭了他亲生父亲的门派衣钵,自那以后,奉旨入宫,再到成为国师,他已经有整整五年没有再回苗疆,仅靠着自己养的灵兽同月灵谷的人传递消息。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叶灵知问。
“岚叶和岚音正在到处找你,”朗月初握紧了拳头,“师姐,那些人,真是你杀的吗?”
虽然已经猜到他是因此而来,但叶灵知仍对他怀有一份微乎其微的亲近和信任,她没有选择立刻与他为敌,毕竟是她从小带到大的最疼爱的师弟,她给他喂过鹿奶,洗过尿布,见证了他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相信朗月初不会对她和乐儿动手,她只是没有脸用现在的样子面对他。
“月初,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弟,从此以后,你就当做不认识我,我也早就不是灵谷之人,你若是念在往日里师门恩情的份上,就不要再管我的事。”
说罢,叶灵知便要离开这里。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朗月初唤出涤邪,挡住她的去路,“师姐,你杀人了么?”
叶灵知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折扇,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就是五年里你学到的新东西吗?”
“不要再转移话题了,你若是不说,我不会放你离开这里。”他的语气忽而有些疏离。
她是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也是他心中最为重要的家人,从前他以为叶灵知只是被人骗了误入歧途,才会偷学禁术,叛逃出谷,他编了无数个借口,告诉自己善良温柔的师姐是不会作出那等离经叛道的事情的。
只可惜事实和真相早就已经赤裸裸地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相信曾经连杀死一头小鹿都要愧疚上半个月的叶灵知如今已经是手握几十条人命的杀人魔头。
“我说了,没有人可以妨碍我救乐儿,就算是你,我也照杀不误。”
叶灵知转过身,她的瞳孔绯红一片,指尖乌黑而狰狞,一阵阴风绕上她的周身,扬起她身上层层叠叠的轻纱,青丝在身后随风乱舞,像一只发了狂的女妖。
涤邪自动飞回朗月初手里,叶灵知从袖中飞出无数锋利的竹叶,那竹叶全都浸过蛇毒,只要不小心被划伤一下,若是不及时解毒,一炷香之内便会一命呜呼。
朗月初挥扇轻松地挡过了所有叶刃,他腾空而起,贴近叶灵知,涤邪化作一把长剑,直直地刺向她的面门,叶灵知下腰侧身一躲,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她解开裙带,繁复的红纱瞬间散作两条红绫,靠近腰间的部分被她缠绕在腕上。
涤邪刺空触地,朗月初借势横劈过去,叶灵知腕间一动,两条红绫似长蛇一般绕上涤邪的剑身,紧紧地缚住了他的动作,涤邪剑光一闪,红绫霎时断成两截,叶灵知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趁机闪进屋内,抱起床上的乐辛从后窗一跃而出。
朗月初来不及阻止,又不熟悉附近的地形,就这样被她借机逃脱了。
——
在客栈里找了一圈,李渭枫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甚至连掌柜的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原本坐在一楼的客人也都不知去了何处,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幻觉。
他返回楼上,晴芳已经不再挣扎,安静得躺在那里,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他替她解开被子,想给她喂点水,可当他端着茶盏走到床边,准备扶起她的时候,她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呜咽着想要贴到他身上去。
没有办法,他只好坐回桌边继续同她保持距离。
人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急色动物,春宵一夜值千金,晴芳既已与他心意相通,那若是刚刚他就这样顺着她的意愿做下去,她是不是也就不用遭现在这份罪了?
李渭枫坚定的内心出现一丝摇晃,他就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
万籁寂静,从晴芳喉间溢出的几声低吟像一剂毒烈的催情药,在他的耳畔抓挠着,摧残着他的意志力,扰乱了他的神魂。
一阵悦耳的银铃声伴随着一曲清亮的笛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响起,打断了他挣扎的思绪。
床上的晴芳像是有感应一般停下了动作。
李渭枫走到窗边向外看去,一名蓝衣女子正坐在对面的一棵桃树上,她的身后立着一个吹着竹笛的蓝衣男子,那女子冲他轻佻一笑,纤长的手指点了点身旁的树干。
“那边的中原人,你们那店里可还有空房?”
她将手拢在嘴边,扩大大声问他。
听她这意思,是要来此休息吗?
李渭枫有些犹豫,虽说那笛音对晴芳似乎有着一些安抚作用,可这地方实在诡异,如若不是为了等朗月初和傅灵犀回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逗留此地,更遑论再拖不知内情的人继续陷进来。
“姑娘,这间客栈人满了,你们若是想要休息,不如另换别家把。”他回道。
谁知那女子竟“咯咯”笑了起来,她从树上站起,像只灵蝶一样跃至他面前,半截身子探进屋内,李渭枫警惕地按住腰间佩剑,将晴芳护在身后。
“哎呀,好俊俏的郎君。”岚音弯起如新月一般的眉眼,笑着打趣他。
“你们要做什么?”李渭枫质问道。
岚音调皮地眨眨眼:
“郎君别怕呐,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救我们?”
岚音刚想解释,就被岚叶一脚踹进窗内,她捂着屁股痛嗔道:“师兄你懂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啊!”
岚叶没有理她,自己也跟着钻了进来,对着他温和道:
“公子不必害怕,我们是特意来此为你们解蛊的。”
待他在屋内站定,李渭枫这才发现,他手中握着的并非竹笛,而是一把特制的骨笛。
面对突然出现,行为和衣着都十分独特的二人,他着实不敢相信,遂皱眉道:“你说,解蛊?”
岚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他解释了一遍,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药丸,递给他,道:
“公子把这药给床上的那位姑娘服下,片刻后她便能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