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夕姑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人打理好了。”
怀夕点点头,一名侍女将晴芳从屏风后推了出来,虽然过程有些不配合,但晴芳底子在那儿,那些人只给她稍稍描补了一番,再配上一袭繁复艳丽的轻纱舞裙,便收拾出一个画中美人来。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晴芳见怀夕从袖囊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警觉地后退了两步。
一旁的两名侍女摁住了晴芳的肩膀,怀夕走到她面前,拔掉瓶塞,不由分说地捏开她的嘴将瓶中的液体灌了进去。
一股刺鼻辛辣的味道直冲晴芳的脑门,她极力挣扎着想要把这恶心的东西吐出去,可谁知怀夕抬起她的下巴,又在她的喉咙处轻轻一捏,晴芳随之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那药一瞬间便滑进了她的嗓子眼里。
“行了,半个时辰后就老实了。”怀夕示意两名侍女松开她,随后便带着一群人离开了房间。
一摆脱束缚,晴芳便用力抠其自己的嗓子眼,试图将刚刚咽下去的液体吐出来,可惜那药一进体内便如同轻雪入水般被消化了个干净,她只能白费力气。
晴芳靠在墙边,费力地喘息着,经过之前种种,她早已习惯面对这些措手不及的突发事件,虽然不知道怀夕给她喂下去的是什么药,想来最差也就是春药之类的东西,听她的意思,离发作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想要指望这段时间内,有人能及时赶来救她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但她也不能在这里继续坐以待毙下去。不到最后一刻就意味着还有希望,只要冷静下来想想办法,她也一定能找到自我解救的办法。
晴芳环顾了一圈囚禁她的小房间,这里除了正门就只有一扇不足半个人高的窗户,看样子还是从外面反锁上了的,以她的能力若是想要强行破窗而出几乎毫无胜算。
难怪以前朗月初总是骂她绣花枕头,现在想想他骂的也不无道理,如果换做是傅灵犀或者岚音,一定轻轻松松便能逃脱出去。
晴芳闭上眼睛仔细思考逃出去的办法,她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拍了拍腹中尚未成型的小东西,自我安慰道:“你一定要保佑娘,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方才由于她并不不配合,侍女将发簪插得有些歪斜,这会儿其中一根在她仰头的瞬间从发端滑落到地上,晴芳捡起来,看着锋利的簪口,顿时心生一计。
怀夕特意从后院调派了两个护院守在晴芳门前,防止她逃跑。
晴芳从映在门上的身影来看,应当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高的那个看上去身材壮实些,她怕是没有打得过的希望,只能从矮的那个下手。
晴芳撩起裙子,用簪子在大腿根上狠狠地划了几道,霎时血流如柱,疼得她直冒冷汗。
她挪到门边,使劲拍了几下门,大声地呼喊道:“快开门,我小产了,救命……”
门外二人本以为她只是普通地叫喊求救,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晴芳鼓足力气又喊了几遍,他们这才听清了“小产”二字,慌忙开门进来查看。
晴芳见二人走了进来,瞅准了时机拽住了矮个男人的大腿,捂着肚子痛呼道:“救救我,我好像流产了……”
矮个男人扶着她,手足无措地看向高个子,那高个子见晴芳身下果真渗出一滩暗红的鲜血,忙道:“我去找人来,你在这儿看住她。”
人一走,晴芳便果断拔出簪子往矮个子的大腿上用力一刺,男人吃痛地捂腿倒地,晴芳趁他反应过来之前,一狠心,闭上眼睛又将簪子刺入了他的喉间。
鲜红的血溅了她一脸,有一些甚至糊在了她的眼睛上,晴芳松开了握着簪子的手,吓得浑身发软,顷刻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眼泪也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她杀人了。
她真的杀了人。
晴芳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男人,不敢相信刚刚自己真的要了一条人命。
怎么办,她会遭报应吗?
如果将来她的孩子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杀人犯,会怎么想?
孩子……
晴芳瘫软地靠在墙边,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不能退缩,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晴芳尽力稳住心神,扶着墙快速逃离了这里。
她一路跑一路擦着脸上的血迹,巧的是竟然也没遇到什么人。
事实上这全是托了“折花日”的福,今日前院里楼上楼下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客人,几乎所有的侍女都去了前面伺候,只有少数几个上不了台面的留在后院打杂。
晴芳朝着高个子离去的相反方向快步跑着,沿着曲折的回廊东拐西拐,见到门就钻,一有动静就往草丛水缸旁边藏,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拐进了哪里,一转角便撞上了人。
那人被她撞倒在地,手里搬着的脏衣桶也被甩落一旁,脏衣服散了一地,晴芳吃力地从一堆衣服里爬起,与对面那人面面相觑。
水苏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撞上了坊里的哪个姑娘,正想给她道歉,一抬头就看见了浑身是血的晴芳,她吓得尖叫起来,晴芳慌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从头上拔出另一根银簪抵在她的喉咙上,威胁道:“别叫,不然我杀了你。”
水苏连忙点头答应,晴芳松开捂着她的手,沉声道:“带我离开这里。”
“好……你先让我起来。”水苏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会反抗。
晴芳挟制住她的要害部位,将她从地上拉起,水苏紧张道:“我没见过你,你是今天新来的姑娘吗?”
“不是,我是被人绑来的,”晴芳道,“你带我出去,以后我一定会回来报答你。”
水苏咽了口唾沫,轻声道:“我,我要怎么帮你?”
晴芳踢了踢地上的衣服,道:“给我找身你们穿的衣服,然后告诉我后门在哪儿。”
“好,我给你找,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水苏握住晴芳的手腕,试探道,“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晴芳自是不信,反而加重了手里的力气,水苏为了获取她的信任,将腰间佩戴的牌子摘下来递给她,诚心道:“你若是不信,我便把我的木牌给你,这样万一被人抓着,你就说是我放的你,我自然也逃不了干系。”
晴芳将信将疑地收下了木牌,皱眉道:“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水苏道:“我也是被人卖到这里的,可惜我长得丑,只能在后院打杂洗衣服,跑也跑不出去,如果你真能出去,说不定也能救我离开这里。”
晴芳斟酌了一下,想着她看上去不像个有心机的,干脆赌一把试试,这才放下手,将簪子重新抵在她腰间,道:“别废话,赶紧带我去换衣服。”
水苏带她绕回浣衣房,从晾衣架上随意搂了几件衣服交给晴芳,晴芳一边让她帮自己穿上,一边将头发散开,简单地梳了个和水苏一样的侍女髻。
她借着浣衣桶里的水快速地冲洗掉了身上的血污,这才让水苏带她往后门走去,水苏一边给她带路,一边道:“出了后门往南走有一条小路,你沿着那条小路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里。”
晴芳纳闷道:“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跑过,”水苏掀起一侧挡着脸的刘海,露出一道长长的伤疤,无奈道,“不过又被我爹娘送回来了,这就是后果。”
晴芳一时讷言,忍不住又对她多信任了几分。
她有些担心地问道:“我走后,要是被他们发现,你怎么办?”
水苏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有人来了。”
晴芳探头一看,竟是刚才去喊人的高个子,她吓得立刻拽着水苏躲进草丛后,待他走远,她忙道:“糟了,我逃跑的事情马上就要被人发现了,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水苏拧着眉思考一番,拉起她的手,往回折返,一边跑一边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更快出去,只不过有些危险,你踩着我,我送你出去。”
她拉着晴芳跑到一处落了锁的旧门前,这里是坊里的禁地,可以直通外面的小路,她在门边蹲下身子,道:“快,踩着我的肩膀,我扶你上去。”
身后已经传来高个子男人的呼叫声,晴芳顾不得犹豫,手忙脚乱地爬上她的肩膀,水苏咬紧牙关,一使力,将她送上了墙头。
晴芳坐在墙头上,将怀中的木牌扔回给水苏,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你自己保重!”
水苏点点头道:“快走吧。”
晴芳最后望了她一眼,小姑娘的眼睛被月光映的闪闪发亮,里面盛满了热切的期盼,她默默在心里刻下了水苏的姓名和模样,随后翻身跳下了围墙。
她按照水苏所说的那样,一路向南跑进了一条蜿蜒的小路,两边都是紧挨在一起的鳞次栉比的民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绕进了什么地方,一直跑到喘不上气才停了下来。
忽地一阵头痛袭来,她晃了晃脑袋,头痛开始逐渐加剧。
“糟了,难道药效这么快就发作了。”
她捂着头,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走着,走到一处宅门跟前,有人刚好推开了院门,晴芳与他对视一眼,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精致典雅的梨花木做的大床上。
她动了动手指,想要从床上坐起,只是大腿间轻微一扯便疼得厉害,一旁守着她的东虎见她醒了,立刻欢喜地拍着手,扯开嗓门喊道:“阿娘!阿娘!她醒了。”
晴芳艰难地坐起身,靠在床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全然想不起任何东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谁?”她看向一旁傻兮兮笑着的男人,木讷地问道。
东虎举起手中的稻草小人,乐呵呵道:“我是东虎,这是我的哥们儿阿稻,是我们救了你奥。”
花婶此时正好端了碗白粥进来,见她已经苏醒,和蔼地唤道:“东虎,你不要吓着人家。”
她来到晴芳身边,将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坐到晴芳身边,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道:“我是花婶,这是我的傻儿子东虎,他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你不要与他计较。”
晴芳看着眼前和蔼可亲的大婶,说不出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可她却像失忆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喃喃道。
花婶抓着她的手,道:“你啊,昨晚突然晕倒在我家门口,是东虎恰好看见把你扛了回来。”
“我晕倒了?”晴芳拍了拍脑袋,“可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了?”花婶疑惑道,“那你可记得自己叫什么?家住在哪里?”
晴芳闭上眼,尝试着回忆起以前的事,可她越是用力想,头便越痛,花婶见她情况有些不对劲,慌忙喊住她:“姑娘,姑娘?”
晴芳猛地睁开眼,扶着她的手臂大口喘着粗气,花婶轻轻帮她拍着背,柔声道:“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吧。”
气息慢慢平复下来,晴芳慢慢躺回床上,花婶端起粥碗,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了下去。
门外忽而传来一阵嘈杂地拍门声,花婶一惊,让东虎出去看看。
东虎快步跑到院子里,对着门外喊道:“谁啊?”
“官府找人,赶紧开门!”
晴芳一听,下意识地以为是来找自己的,慌忙从床上坐起,急道:“怎么办?难道是来抓我的?”
花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救了什么不该救的人,这可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只好先把人藏起来再说。
花婶让晴芳躲进了衣柜旁的大箱子里,那是个双层箱子,从顶上翻是看不到隔层的。
东虎开了门,几个官兵闯了进来,对着他们晾出一张画像,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东虎本就痴傻,压根分辨不出上面画的是什么,只能摇摇头,花婶倒是一眼便认出上面画的是晴芳,只好试探地问道:“敢问大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官兵道:“那不是你该问的,你只说看没看见过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