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又涨又痒,晴芳斗着眼仔细瞧了瞧,发现眉心处已经鼓得老高,要是没了包扎的绸布,估计得跟年画里的福禄寿星一般。
她“嘶”了口气,成功唤回了一旁愣神的李渭枫。
“你醒了?”他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晴芳右手,而后靠坐到床头,揽着晴芳的肩膀将人扶起,喂了她些事先备好的蜜枣温茶,柔声关怀道,“感觉怎么样?”
晴芳依偎在他怀里,三魂尚未完全归位,连带着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侯,爷…怎么了,我这是?”
李渭枫已经吃了大亏,自然不敢再刺激她,只能避重就轻地哄:“头还疼么,大夫说你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只不过很大可能会有后遗症。
这句话王钦没敢明着说,可李渭枫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因此更加懊悔自己此番行事,晴芳昏迷期间,他一直都在魂不守舍地胡思乱想。
“我感觉好多了,只是有点闷。”
晴芳的五识渐渐清明起来,力气也稍有恢复,她挣脱开李渭枫的怀抱,急着就要下地:“闰雪她们怎么样了?”
李渭枫拦腰稳住她道:“已经没事了,才挨了不到十个板子,无甚大碍。”
原本他也只是想借机吓唬她一下,根本就没想重罚,而且还是在下人通报她进了院门之后才动的手。
说到底,他也只是在生自己的闷气罢了。
谁能想到她会乱来这么一出。
可事实在晴芳眼里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她从未想过会惹李渭枫动如此大怒,也从未想过去惹他生气,倘若事先知晓会是此种后果,她断断不会贸然行事。
眼下内心也是又悔又屈,羞愤不已。
二人各有所思,一时无言,只有屋内的檀香炉子冒着丝丝缕缕的烟气,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侯爷,这次是…”
半晌纠结后,晴芳决定率先向他示弱,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可谁知他也同时出了声:“是我不好。”
晴芳尚未说完的话停在了嘴边,静等着他继续下去。
“叫你夹在里头两难了。”
李渭枫揉了揉她的手心,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晴芳心里却没由来的堵得慌,她不解道:“什么两难?”
知晓眼下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况且晴芳刚苏醒过来,不宜动性,他便含混道:“没什么,你先养伤,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谈。”
晴芳却不打算逃避问题,她攥着被角,养着被她压到有些泛红地指端,瓮声道:“其实,我今日…去了庆云坊。”
未等他有所反应,又继续说道:“我把他们的胭脂全都买了回来,我想,一则可以从他们的配方入手查验,如此一定能找到洗脱蘅芷斋污名的证据。”
“再来,我也可以借此博取赵应云的信任,打探昌辽会馆的线索。”…
一口气说完,晴芳便屏住了呼吸,做好了被他驳斥的准备。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他并没有一口否定,而是温柔地注视着她,眸色深沉,语气温和:
“好。”
“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望山去做便是。”
末了,他也补上一句:“我不会拦你。”
晴芳心忽得停跳了一下,有种说不上来的饱胀感,既错愕又感动,没想到磕了这么一下还有如此收获,也算值了。
李渭枫帮她抹掉眼角的些许湿润,指端摸索着她的鬓发,极为缱绻:“傻瓜,这些事我不是早就答应过你了?”
晴芳捉住他的手,惴惴不安地解释道:“我知道你生气的是什么,我明明已经答应过你不会轻举妄动,万事同你商量着来。”
“可是侯爷,我也想请你能够再给与我一丝信任,我以后不会再如此莽撞行事了,我保证,若违此誓…”
“若违此誓,”李渭枫用力捏了下她的手心,接话道,“你待如何?”
他语气清浅,晴芳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诡异的压迫感,后背没由来得虚了一下,忙打哈哈道:“算了,反正我绝对不会再像这次一样,乱跑出去了。”
实际上有些事情,二人早已心照不宣,人都是在跌跌撞撞中不断磋磨着成长的,比起一昧地保护与成全,彼此扶持,互相成就往往更令人动容。
陪她用过晚膳,李渭枫便命人备好了汤池,打算亲自伺候她沐浴。
两个贴身丫头如今正瘫着,唯一能用的问夏还要帮忙照看小葫芦,李渭枫又不放心让剩下的那些粗使丫头来服侍晴芳,只能自己动手。
结果就是一场热汤泡得既煎熬又漫长,若不是因她身上有伤,估计两个人能胡天胡地闹到一处去。
换了寝衣,晴芳独自倚在西稍间外的美人榻上研究今天带回 来的那些瓶瓶罐罐。
李渭枫绞干头发,赤着脚从里屋走了出来,地上方被铺了一层厚厚的羊绒毯,他走的又缓,几乎没有动静,直至被他打横捞了起来,晴芳才注意到身边来了个人。
“明儿再看,我有东西要给你。”
晴芳颤了颤蝶翼般的眼睫,没再挣扎,随着他进了卧室。
李渭枫将她放到了妆台前,从桌上拿起一个镂刻着大朵牡丹花的红木匣子递给她:“打开看看。”
晴芳依言拨开了锁扣,打开匣盖,一只红得深邃透亮的玛瑙镯子映入了眼帘。
“好漂亮的镯子。”
她由衷地赞叹道。
见她如此喜欢,李渭枫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解释道:
“此番北镇入都,进献奇珍异宝无数,唯独这只镯子是我特意向皇上讨要的赏赐。”
“看到它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肌肤生的那样白皙纤嫩,这只镯子若是戴在你手上,一定煞是好看。”
晴芳何止是欢喜,简直是钟爱的不得了,捎带着额头上的伤痛都减轻了几分,迫不及待道:“侯爷,帮我戴上好不好?”…
李渭枫依言取出镯子,握着她纤弱无骨的左手缓缓套了进去。
晴芳来回晃动了两下手腕,期待地望向他,眼睛里蕴着无限星光与期待:“好看吗?”
葱白的肌肤与烈艳的玛瑙糅合在一起,交相辉映,宛若沁雪红梅,如诗如画。
李渭枫修长的指节插入她的指间缝隙中,与她十指交扣:“好看。”
晴芳贪恋他指尖的灼热温度,所幸拉下他的身子,圈住自己,将脑袋贴在他的颈窝里,看着镜中依偎在一处的缠绵身影,无限满足。
“对了,听说北真这次进献了一头白虎,可是真的?”
蓦地,她想起了月灵谷的事,遂问道。
李渭枫点头道:“是真的。”
晴芳喜不自禁道:“太好了。”
“好?”李渭枫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疑惑,似乎在问此事与她有何干系。
原本晴芳也不打算瞒他,便借机将月灵谷的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李渭枫。
谁知他听后却皱起了眉头:“此事可能,没那么容易了。”
晴芳的笑意戛然而止,僵固在了脸上:“为何,发生什么事了么?”
李渭枫送开她的手,直起身子,面容消失在了铜镜之中。
“白虎丢了。”
这也是他多日以来未曾回府的真正原因,就在北真使者入都的前一天晚上,一直锁在铁笼之中的白虎突然不翼而飞。
奇怪的是,囚禁它的笼子甚至没有遭到一丝一毫的破坏。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趁夜放走了它。
此事事关重大,为保北真颜面,卫垣命人封锁了一切消息,指派了大理寺卿配合李渭枫彻查此事,只是到现在仍旧一无所获。
“竟然会有如此蹊跷之事?”晴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为何不请朗大哥卜算一下?”
李渭枫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黯了一下:“找了,亦是无果。”
“连他都找不到么?”晴芳转过头,眉头拧成了一团,“这么大的一只猛兽,若是跑丢了,总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李渭枫抬手抵住了她的双唇,看了眼窗外,压低声音对她使眼色道:“嘘,此事不可声张出去。”
晴芳会意地点点头,拉着他坐回塌上,正要落下帘子,忽然想起今天似乎还有件事忘了做。
是去看小葫芦么?用膳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呀,还教他喊了声爹爹…
还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外面了?
…
静默了一瞬,晴芳终于如梦初醒般弹了起来,一拍脑袋,痛呼道:“糟了!我忘记我还带了个人回来。”
许是因为不能言语的缘故,阿卓的嗅觉格外灵敏,虽然人生地不熟,但仅凭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饭香味,还是被他摸到了厨房的所在之处。
好巧不巧的是当时岚音也在里面搜刮余粮,听到动静还被他吓了一跳。
“你…我…你别误会。”岚音把啃了一半的鸡腿塞回盘子里,转过身胡乱抹了两把嘴上的油渍,心虚得哈哈两声。
“我只是恰巧路过,哈哈。”
阿卓的注意力全都被她身后那盘香味四溢的红烧鸡腿吸引住了,他咽了两下口水,眼神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盯着岚音。
看的她心里直发毛。
这是要…吃了她?
岚音浑身不自觉地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来,正要找个借口离开,忽然听到两下不合时宜的肚子叫声。
她看了眼阿卓的视线方向,又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