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不知道从何而起,或许是近来才开始的,又或许,早已不知在何时开始根深蒂固,只是她自己以着自己对他人的了解,未刻意去想,从未察觉到。
李昱揉了揉额心,这是件麻烦的事。
人在做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时,大可大义凛然、正直无私,可如果其中牵扯到了自己的私欲,那便不能如往常果断地评判,寻常的潇洒也成了奢侈品。
亦然给她掺上茶,动作轻缓熟捻,茶水入喉,也是甘醇清甜,带着股好闻的茶叶香。
还会泡茶。
李昱挑挑眉,轻捻茶盏,闻着那股热气。
冷冽清香,应是白茶。
可入喉却又让人觉得温醇可口...
“白毫银针混祁门红茶?”李昱侧了侧头,看向亦然问道。
亦然抚着茶叶壶盖的手顿了顿,又抬头来笑着回望过去,笑着回道:“少主果真聪慧。”
“我猜的。”李昱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道。
“主子以前最爱饮的便是白茶,但白茶茶性寒凉,饮多了总归是不好的。”顿了顿,亦然笑道:“于是我就混了下,祁门红茶性温暖胃,也算是化了个好解。”
“有心了。”李昱道。
听闻这句,亦然脸上的笑却是一下怔在了脸上,眼眶发红,只得把头低的更低,装是在一旁研茶。
她虽年幼,可练武天赋却是极高的。归顺长宁公主在暗刹做事时,有不少组织派人前来想要重金挖走她。
只说已归顺长公主,不会背叛暗刹。
可实际就算她归顺了其他组织,离开了暗杀,那个总是轻柔笑着对她说话的女人也不会怪她的。
但是,她不愿。
有人问她为何,长宁公主不过是救了你的命。
亦然不言,却在心里对着问她的那人默语。
如果你亲眼见到长宁公主,见到她半夜不寐处理军政,见到她亲身犯险救下一个个战国俘虏,见到她穿一身素白长裙幽夜里独舞,见到她重病呕血之际还操心着暗刹众人的往后,见到她愿身死众将士前的毅然决然。
如果你亲眼见到,你会追随她的,你会追随那人人可敬可畏的长宁公主。
这一代天骄,从来不是妄传。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
苦苦挣扎,不得翻身。
思及此处,亦然研茶的动作停了下来,握着研磨茶粉的木棍的手紧了紧,指尖都在泛着白。
“我的母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李昱问道。
“主子是一个天大的好人。”亦然想了片刻,才道出这么一句,抬眸笑着看向李昱。
如此像是一句玩笑话般的评价,李昱看着她,却看到了她眼眶发红。
知亦然性子刚硬,不喜被旁人看见自己的脆弱,李昱便也没劝慰她,毕竟她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酸。
放下手中茶盏,站起了身,轻握住朔月,道了声别,便提步向前迈去。
却在行至门口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坐在凳上埋着头研茶粉的亦然,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亦然正出神,听到这句话,眼眸弯弯,笑吟吟地道:“我叫亦然。乐亦无忧的亦,一世安然的然。”
......
出了醉京都,李昱并未急着回宫,总觉得心里头空空的。
她也不知为何,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没人欺负她,也没人招惹她。
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提及长宁公主时亦然眼中的惊羡和崇敬,也有可能是亦然眼眶发红的模样让她突然难过了。
她很羡慕。
羡慕亦然脑海中还有着她母后的样子,而她却丧失了关于她娘亲所有的记忆,就连出神之际的伤悲画面都未有浮现。
明明是最亲的亲人,可记忆里毫无印象,像是毫无关系的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