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小孩稚嫩的声音，莫桃桃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白裙，短发齐刘海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的裙子样式简单且敷衍，就像是随意拿了一块布，对折起来缝上侧边，然后分别在上边和侧边剪出头和手臂的孔位。

这就做好了一件随意的裙子。

看着小女孩身上的裙子，莫桃桃觉得有点眼熟。

“你在看什么？”

见莫桃桃没有回答她，小女孩耐着性子，用天真无邪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不说话的少女。

“我来找人。”莫桃桃答道。

“可是这里是我的房间，里面没有别人。”

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倒映着莫桃桃的身影，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大姐姐，找人会找到自己的房间里来。

“抱歉。”偷看别人的房间还被房主当场抓包，莫桃桃简直想原地去世。

从小女孩澄澈的眼睛里，莫桃桃看到了丢人丢到外太空的自己，诚恳地和小女生道歉之后，莫桃桃火速离开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

莫桃桃走后，小女孩敲了敲房门，明明是无人的房间，门却自动开了。

“步元哥哥，大姐姐已经走了。”

门一打开，小女孩就看到了背靠墙壁，抱膝坐在门旁的步元。

“谢谢葡萄。”步元把头埋进膝盖，说话声音低低的，带着浓浓的沮丧。

“步元哥哥不想见到那个大姐姐吗？”

“步元哥哥想见她，可是步元哥哥现在不太方便。”

她来的时候，步元心里是惊喜的，她是不是来看自己的？是不是终于想起自己了？

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步元胆怯了。

“为什么啊？”葡萄问他。

“因为步元哥哥现在的样子太丑了。”

步元看着自己被钢铁塞满，失去皮肤的手臂；因为排异现象而高高隆起的肚子；为了方便植入芯片而被剃得坑坑洼洼的头发；还有穿破肌肤，从脖子里伸出来的铁管。

“步元哥哥在葡萄心里，永远是最帅的！”

葡萄读懂了步元的自卑，她走到步元身边，张开软乎乎的手臂，轻轻地抱了一下坐在地上的少年。

“谢谢葡萄，等改造做完了，步元哥哥就会恢复原样了。”

不想让这么小的孩子为自己担心，步元强行打起精神，露出自以为最温柔的笑容，能不能恢复步元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人活着，总要有盼头的。

步元不知道自己的笑比哭还难看，善解人意的葡萄自然也不会点破他。

莫桃桃这边，把自己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到处都没有看到陆明的踪迹，自己本来想用通讯器联系陆明，结果通讯器里只有一个联系人，那就是季生。

算了，先回住宿那吧，美少女乏了。

心好累，靠谱的成年人突然不靠谱起来，原来会这么要命，等找到陆明了，一定要问他要一个联系方式！

孤零零地自己一个人回了家，莫桃桃躺在床上放空自己，一下就进入了梦乡。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可以安然入睡，例如步元。

莫桃桃刚离开没有多久，就有研究人员找上了步元。

“走吧，材料到了，改造继续。”那研究人员目光冰冷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仿佛那少年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仅仅用作实验的小白鼠。

步元吃力地从地上站起，臃肿的肚子有点阻碍他的行动。

一步一停地跟上走在前面的研究人员，步元听到前面那人正翻着资料，头也不回地和自己说：“教授发布了新的指标，你身上这些东西要重新改装。”

这些话像细沙，一点点沉入步元的心底，只能惊起一丝算不上波澜的动静，而后便趋于平静。

“呵，和我说有什么用，我的身体从来不归我做主。”

身前那人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步元，眼里是难得的同情。

他说：“这些指标出奇的变态，我们都没把握能做出来，你很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死。很久没听到这个字了，上一次听到还是在五年前。

当时，研究人员也是这样对自己说：“这次的改造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你很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五年前的步元听完这话，真的是怕极了，他不是怕死，他是怕自己死了之后，小桃子一个人要怎么办，她一定会很难过。

可是现在，他听到这句话，反应竟然出奇的平淡，反正小桃子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步元的生死好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随便吧，死了对我来说，也许是解脱呢。”

看着步元一潭死水毫无求生欲的样子，研究人员有些焦急。

这么多年来，他们也不是没有找过其他的实验体，但那些实验体全部都抗不过第一次实验，只有步元可以。

步元不仅可以，还能一次次地接受改造，多亏了他，他们YN实验室的兵器计划才能不断完善。

如果步元死了，他上哪去找第二个耐造的实验体？他必须想办法让他振作起来。

“我记得你好像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她的名字叫什么来着……莫桃桃？”

步元听到莫桃桃的名字从研究人员的嘴里说出来，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要干什么！”

“如果你死了，我们就只好拿她来继续做实验了。说实话她的身体素质出奇的好，说不定实验效果会比你更好呢！”

研究人员本来只是想威胁一下步元，好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卖命，但细想下去，他发现莫桃桃好像真的不失为一种选择。

还记得王苍从莫桃桃身上取来的血，那活跃且具有攻击性的细胞，还有那超乎常理的愈合速度……研究人员越想越觉得可行，甚至开始兴奋起来。

步元看到那人想事情想得出神，以及脸上越来越上扬的嘴角，他只后悔刚在自己的懦弱，就是那一瞬间的懦弱，给了这群恶魔伤害小桃子的可乘之机。

“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们要是敢动小桃子一根头发，我拼上性命也要拆了你们这个狗屁实验室！”

步元双眼通红，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纷纷暴起，过于用力导致他还没愈合的伤口悉数裂开，有鲜血从他的头上和脖子上流出。

少年可怖的外观，配上他凶恶的眼神，还有那缓缓流下的鲜红，像极了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可那研究人员根本不虚，在他眼里，步元不过是个喜欢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命门都捏在主人的手里，却爱虚张声势，妄图从主人这里获得平等对话的资格，可笑。

“我记得你之前也拆过一次吧？好像就是前几天来着……”那研究人员做出回忆的动作。“我记得当时，你好像被打得只剩半条命了吧？”

“对了，你那半条命还是我们兵器计划部救的呢。”这是最致命的一击。

步元哑然，他手里什么筹码都没有，除了自己的命，他没有其他条件可以和对方谈。

“求求你，不要动小桃子，用我做实验就好了！我保证，我会积极配合，努力活下去，绝对不会死在手术台上！”

慌乱的他只能卑微地恳求对方，期望自己的命还有那么一点利用的价值。

研究人员发出一声讥笑，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他走得很快，步元拼尽全力跟上对方的速度，等走到手术室时，他累得几乎虚脱。

“算你识相。”那人终于开口。

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步元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看来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自己还能保护小桃子。

躺在手术台上，高悬在身子上方的无影灯照得步元睁不开眼睛，释然地闭上双眼，步元的眼前浮现出莫桃桃的笑颜。

心里无限平静，只要小桃子能过得好，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手术过程中，步元无数次从麻醉中活生生痛醒，他的生命体征更是有好几次差点消失，好在最后都有惊无险。

改造持续了好几天，中途换了一个又一个主刀人，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成功完成了这场改造。

手术室里一片欢呼，如果这次改造没成功，他们这些人也是要受责罚的。

教授一天到晚只知道提需求，根本不考虑现实，不达标还会有惩罚，真是魔鬼。

还好这次改造非常完美，大家互相夸赞着对方手艺进步，然后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走出手术室，很快，手术室里只剩步元一个人。

他孤零零地躺在手术台上，身体已经被改造得毫无人样，为了S+的速度而装在腿上的助推器，为了S级的力量而被改造得格外庞大的两条手臂。

以及为了S级的防御力而打造的庞大身躯。

光滑的人造皮肤遍布步元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把坚硬的钢铁尽数遮盖，昔日那个如夜晚星星一般的温柔少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躺在那里的甚至不能称之为人，只能说是一个有着人形，会想人类一样思考的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