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桃睡醒的时候,陆明还没有回房,无聊地坐在窗台边上,莫桃桃看着地面上人来人往的广场。
突然想到昨天在广场上遇到的那个少年,记得他当时有自我介绍来着,可惜自己没仔细听,忘了。
“他还挺可爱的。”莫桃桃出神地望着窗外,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阵温度突然窜上脸颊,莫桃桃轻轻用双手拍着自己脸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爱的少年是原主的,不是自己的,莫桃桃清楚这一点。
少年的眼睛很会说话,莫桃桃只要往里一看,就能非常轻易地知道,少年和原主早就认识了。
他的百般讨好,嘘寒问暖,都是对原主的,自己只不过是沾了原主的光,偷到了这足以让人沉醉其中的宠溺。
莫桃桃也不是没有想过,和少年好好地解释清楚,可是,要怎么和少年解释?
自己是一缕异世界的幽魂,借宿在原主的身体里,顺便完成原主的愿望,而你真正喜欢的那个小桃子早就死了?
且不说借尸还魂就已经够离谱了,自己要是真这么讲,那个叫管理员还是管理者的东西,第一个就会把自己给灭了吧。
那个少年满心满眼都是原主,莫桃桃没办法,也不忍心告诉少年,这残酷的真相。
自己没有关于少年的记忆,也没必要多此一举硬要想起他来,不如就绝情一点,把少年推开,减少自己和他的接触,这样对双方都好。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莫桃桃幽幽叹气,声音里充满悲壮惋惜的意味。
【哪来的英雄,你?你是个屁的英雄,你是狗熊!吵架吵不赢就玩赖的!你居然屏蔽我,你要不要脸!】
二狗子终于熬过了屏蔽时间,它从一开始怼莫桃桃的洋洋得意,到发现自己被屏蔽的愤怒跳脚,到气累了的生无可恋,再到平躺时的越想越气。
眼下禁闭时间一过,二狗子立马装填弹药,对莫桃桃发射自己积蓄已久的怒火。
莫桃桃丝毫不慌,云淡风轻地又给二狗子来了个屏蔽套餐。
耳边的控诉声一下消失殆尽,莫桃桃满意地点点头,抄起手臂享受平静美好的午后时光。
楼下的广场上,有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陆明缓慢地在人群中移动,偶尔匆匆走过的路人撞到,他也毫无反应,像个行尸走肉。
七年过去了,陆明本来信心满满,认为自己已经铸就了一颗铜墙铁壁的心,没想到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把自己击得溃不成军。
自己刚刚的表现到底有多窘迫,陆明不敢回想,他唯一能记得的,只有莫桃桃带着怜悯和惊讶的眼眸。
怜悯,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是他们在提醒不幸的人:天呐,居然还有人会过的这么惨吗?还好我的生活过得挺如意的。
陆明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弱者,再苦再难的坎他都一一跨过,自己经历的事情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那些人估计早就承受不住崩溃了吧。
但是,面对莫桃桃的眼睛,或者说,面对自己的过去,自认坚强的他逃了。
七年前,血气方刚的十八岁,陆明第一次遇到了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他以为这就是自己的灵魂伴侣,没想到人家只把自己当个消遣。
怪自己太天真,居然真的以为天上的太阳会爱上地上的尘土,还幻想她只是迫于家人的压力,不得已和自己分开。
陆明还记得,自己满怀期待地找上她时,她正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被那个男人逗得“咯咯”地笑。
她的两侧,还并排坐着许多男人。
那是自己从来没听到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声。
自己连让她开怀大笑都做不到,这样的认知狠狠打击了他的自尊,可他还是抱有一丝渺小的希望,也许她曾经对自己动心过,哪怕只有一秒。
壮着胆子,他对她问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就是这句疑问,开启了他往后,如同地狱一般的生活。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陆明的话,全都笑了,笑陆明的不自量力,笑陆明的迷之自信。
她厌恶地看了一眼陆明,那眼神像在看一团垃圾,她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愿意给他。
她任意一个细微表情,随意一个肢体动作,陆明都能一下猜到她的意思,更何况这直白的眼神。
这个时候,陆明应该识趣地退场,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可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却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放过陆明这个笑话。
“别着急走啊。”那个男人说着,叫上自己的狐朋狗友一起,拦住了陆明。
他们一拥而上,把陆明层层围住,为首的那个男人,神色讥讽,用他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陆明。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打量了半天,那个男人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难道是那地方不错?”
看到男人视线定格的地方,陆明本能地夹紧双腿,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兄弟们,你们是不是也很好奇啊?”
周围是七嘴八舌的赞同声。
陆明求助地看向远远坐着的她,她接收到了陆明的眼神,却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方便她更好地看戏。
面对众人的拳打脚踢,陆明的奋力抵抗根本无济于事,混乱中,陆明身上的衣物被人全数撕碎,他只能紧紧蜷缩着,遮挡自己的重点部位。
有人企图把他掰开,但不知陆明哪里来的力气,他们硬是掰不开半分,多次尝试无果,最后他们只能放弃。
一抹惨白躺在地上,与黑色地砖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觉得碍眼。
于是有人往这抹惨白上,强加了许多青紫的瘀伤,以及不少刺目的鲜红。
一直站在边上,抄着口袋,和她一起看戏的那个男人,在霸凌结束后,迈着惬意的步子,在陆明的眼前半蹲下来。
他一把抓住陆明的头发,强迫陆明抬起头来,看着陆明遍布泪痕的脸庞和充满恨意的双眸,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啧啧啧,不得不说,你这堪比绝色的脸,这被欺负的身子,真是把老子看热了。”
然后陆明就见那个男人掏出相机,对着自己的脸一阵猛拍,周围立着的人见状,也纷纷有样学样起来。
拍了一阵,那男人满意地撒手,任凭陆明的头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陆明绝望地闭上眼,不敢看周围,只听到耳边此起彼伏的“咔嚓”声。
“阿飞,我们走吧,我看腻了。”
陆明听到她终于开口说话,可她说出来的话却那么陌生,那么冰冷。
她发话了,阿飞也就是那个男人,自然不敢违抗,二人手挽着手,甜蜜地离开。
阿飞离开前,还吩咐自己的狐朋狗友们,要他们把陆明丢到人最多的地方去。
越是繁华的城市,它的夜晚就越是灯火通明,陆明意图找到一条漆黑的小路,可到处都是明亮的灯光,让他无所遁形。
那时是什么季节?陆明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晚特别冷,身子也冷,心也冷。
一路低着头,陆明不敢看路人投来的眼神,但耳朵却来者不拒,把路人的窃窃私语全部收听,再一字不差地转播给陆明。
回家的路上,有人指指点点,有人笑得大声,有人惊声尖叫,也有人直接呼叫治安巡逻,把陆明带走……
什么样的人都有,但就是没有人,愿意给陆明一件遮羞的衣物。
呆坐在巡查厅里,耳边有人不断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做出不穿衣服,影响治安的事情。
脑子里是一团浆糊,陆明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就在今天,他的人格自尊被人践踏得连渣都不剩。
陆明试着理清思绪,告诉警员,自己会变成这样,都是被阿飞和他的小弟害的。
可对方的回答让他彻底寒心,他说:“尹飞少爷为人谦逊,待人有礼,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我看你不光是个变态,还心理扭曲嫉妒比你优秀的人。”
陆明不再说话,他明白,自己再说多少都是枉然。
静默地坐着,陆明看着手腕上的银色手铐,锃亮的手铐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灯光,晃眼的反光把陆明照的有点眼酸。
陆明的父母终于赶到,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
“别怕,爸妈带你回家。”明明只是半天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陆明此刻却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他们一个世纪那么久。
父亲粗糙的大手轻轻揉了揉陆明的头,用宽厚的身躯隔绝外人探究的视线。
母亲则心疼地替陆明拢紧衣服,拿出匆忙出门时带上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陆明身上的伤。
耳边是父亲不断给别人赔礼道歉的声音,为了自己,父亲的腰弯了又弯,只希望对方能宽宏大量,放陆明一马。
成年的第一天,陆明就体会到了行事冲动的惩罚。
浑浑噩噩回到避风港里,陆明以为自己付出这样的代价,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这才只是个开始。
昨晚自己对警员说出的真相,在大众之中传的沸沸扬扬,严重影响了尹飞的名誉,于是第二天他就发表了声明,把污水全部泼到了陆明身上。
他说:陆明意图以暴露身体的变态手段骚扰思思小姐,他是为了维护思思小姐的人身安全,才出手把陆明赶了出去。
他还声称自己给陆明留了衣物,是陆明自己不穿,还光明正大地走上大街,用这种猖狂的手段干扰城市的安全秩序。
陆明的为人群众不清楚,但尹飞是谁大家都知道。
就像那位警员说的,尹飞为人谦逊,待人有礼。所以群众们全都相信尹飞的话,把矛头对准陆明。
一时间,陆明连带着陆明的父母,成为了上层群众人人喊打的对象。